此刻，江顏脆弱瘦削的臉和記憶中那個人的臉重疊，江老爺子蒼老的臉頰滑下兩道深深的淚痕。
他溫柔地摸摸她的發，道：“爺爺答應你，爺爺什麼都答應你。”
江顏哽咽地哭起來，自己的身體，自己總是比別人更加清楚。
她已經看到了生命的盡頭。
這件事她從醒來的那天，她就開始想，要怎樣離開，才不會讓周遭關心她的人傷心。
可想來想去，自己在這個世上能夠依靠信任的人，能夠把自己藏得密不透風的人，隻有江老爺子而已……
離開，是一個很痛苦的決定。
她的家人，她的愛人，她剛剛才起步，準備打造起來的小花店……她真的舍不得。
江老爺子就這樣陪著她。
沒一會兒，江顏哭累了，很快陷入沉睡。
老爺子從裏頭出來，立刻就有護士進去看護。
“你都聽到了。”老人的聲音十分疲憊，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門口。
冷嘯天身姿筆挺地站在牆邊，額頭碎發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出於對老爺子的尊敬，他抬起頭來。
“是。”除了老爺子低喃的那一段話，其它的他都聽見了。
“你想說什麼？阻止丫頭，還是放任她的決定？”江老爺子試探道。
對於冷嘯天，老爺子是欣賞且看好的。
論性格，他不正義，不屑惡，對待敵人冷酷無情，殺伐決斷；論手段，他鐵腕強勢，目光獨到，又心細如發，不放過任何機會空隙；論能力，他各方麵都很出彩，不管是商場上，黑道裏，或者個人。
而感情，他十年如一日地等著心中的愛。
這樣的男人，像極了四十年前的江老爺子自己，所以他當初，才會那麼放心把江顏交給冷嘯天。
相信他對小顏的感情，絕對是真的愛。
如今，丫頭說要離開他……冷嘯天回頭，看著半張臉埋在呼吸罩下的人兒，眼眸黯淡下來。
“如果這是她希望的……”他說。
“或許離開我，她會過得更好……”
江老爺子輕聲歎息。
裏頭外頭，明明是一對有情人，卻要被這樣生生拆散嗎？
當晚，冷嘯天沒有告訴任何人，讓易瀟給江顏做了個全麵的檢查，得知她能夠承受移動顛簸之後，就這樣看著江老爺子效率極快地安排好所有手續，數十輛專車、私人飛機齊備，將所有需要用到的醫療器械和醫生挪上車。
最後，是江顏，她被平穩地推出來。
她躺在推車床上，雙目緊閉，隻剩下皮包骨的身子那麼那麼小。
連呼吸，也是若有若無的。
冷嘯天忍不住去抓她的手。
江老爺子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推車床停了下來。
他的大掌一握上去，那凸出的手指骨幾乎能硌著人手心。
顏顏……他在心裏痛聲呼喚。
江顏沉睡著。
“你的決定，我尊重。但是，別讓我找不到你，好嗎？”冷嘯天終究是忍不住，沙啞的嗓音顫抖著。
沒有回應。
他喉嚨哽住，握著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
“等你好起來，就回來。”他說：“我愛你。”
“如果你不回來，我就這樣子一個人過一生。”
江老爺子身邊的老管家看了一眼時間，過來催促道：“冷先生，時間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