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驚奇的發現,在沒有皇帝的日子,大明國卻沒有陷入混亂。各部正常運行,各職司衙門也照常辦理公務,並且地方官員們因為爵士會的建立和政局走向的模糊,處理事情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他們大概是為了保住官位不得不暫時裝樣子吧,但願時局永遠這樣模糊下去”,不懷好意的“刁民”大膽地想。
“其實,郭大人、李大人、徐大人,他們幾個現在這樣處理朝政,把國家管得就挺好,根本不需要有個皇帝”,民間,有人小聲議論。持這種觀點的人大多屬於立憲派,在保皇黨的壓力下,他們迅速組成了憲政同盟,各省遙相呼應,發誓將立憲進行到底。
“可燕王、武公、曹大人他們三個誰都沒在朝廷中管事啊,這事兒,我看有點邪門”?有人為時局忐忑不安。
更多的人在暗中做準備,為了保住自己的富貴,為了在新朝廷中的地位,為了趁亂大撈一票而準備。帶著各種目的,帶有團夥性質的政治派別紛紛走向公開,其中,以保皇黨的活動最為積極,在蜀王朱椿的支持下,迅速把手伸向了全國。憲政同盟不甘落後,利用報紙的優勢,將平等與憲政的觀點廣為宣傳。
兩級代表選擇工作進行得很快,發覺武力無法替自己爭取更多的權利後,各方諸侯在國事代表和民意代表選擇上下足了功夫,報紙上每天都有醜聞被揭露出來。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諸侯們不得不將自己利益的代言人挑了又挑,甚至不惜通過給百姓發錢的辦法來獲取民間輿論的認可。
但代表們產生後,國會中製訂憲法的工作進行得卻不順利。是否保留皇位這一條,要留在本年度最後一天決定,大夥不著急爭議。但其他各方麵,每個字都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代表們彼此寸步不讓。而那些諸侯,到了此時反而把心放回了肚子。隻要憲法一天沒有製訂,在他們所控製的土地上,他們就是土皇帝,有人甚至暗自祈禱,希望憲法永遠別製訂出來。
秋風從湖邊掠過,將片片紅葉吹起來,吹進煙波裏。白老夫子抱了抱肩膀,感覺到有些冷。作為曾經反對新政,後來又極力支持新政的學者,他從來沒料到真正將新政那些原則在全國推行,還要經曆這麼多複雜的工作。現實讓他感覺到很無奈,也很不耐煩。他不明白,那個讓大夥深深憂慮的結果,作為國會的初始發起者,武安國卻一點也不著急。仿佛做到了這一步已經心滿意足,至於結果怎樣,他根本不關心。
武安國沒有參與國會,也沒有參與朝廷運轉。和那個掛名的攝政王朱棣一樣,自從國會成立那天開始,武安國就在山水中混日子,仿佛與朱棣兩人早就有約定一般。白正感覺到,對於眼前的湖光山色,武安國的興趣永遠比國會中的議題大得多。
又陪著武安國在湖邊坐了一會兒,老夫子終於按耐不住,拍拍武安國的肩膀,大聲問道:“如果他們最後一致同意,讓燕王當皇帝,恢複原來安泰朝的製度,你怎麼辦,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在乎”?
武安國回過頭來,裂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那就讓燕王當皇帝唄,反正,是大夥自己的選擇”。
砰,白老夫子仿佛當頭挨了一悶棍,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今天早晨他找過郭璞,臨時大學士郭璞就推斷出,武安國會這樣說。老先生不信,國會議事結束後,特地跑到武安國家中問,結果武安國不在家。大老遠追到湖上,白正繞來繞去老半天,果然得出了這個答案。
“你,你隱忍這麼多年,那麼多豪傑毫無怨言地死去,就,就為了這樣一次選擇”?老夫子指著武安國,氣得渾身發抖,胡子一根根向前豎起來。
武安國沒有回答白正的問話,收起笑容,目光再一次投向遠方。湖心那個小島上,腳手架已經搭好,幾個石匠比比劃劃,議論著如何在碑麵上刻字。
讓百姓們自己選擇,而不是我們替他選。武安國默默的想,他不知道,如果李善平等人活著,是否會讚同他的意見。他知道白正不能理解,其實,能理解此舉的人,武安國身邊並不多,除了那些知道秘密的人外。
這是六省自衛軍高層的一項核心機密,當日,自衛軍大營中,圍著那個大圓桌,朱棣的支持者和武安國等平等的追求者立下的契約。彼此之間不用戰爭和血來解決分歧,各退一步,將選擇權,交給大明朝百姓。
如果經過了安泰皇帝,建文皇帝,百姓還要選擇帝製,武安國不得幹涉。
如果代表們不同意有皇帝存在,或者在憲法中限製了皇權,朱棣亦不得反對。大明未來的政治格局和政治走向,由這個國會來解決,在國會開展議題時,武安國與朱棣,都遠離在國會之外。
當日,大圓桌側的所有人都立了誓,永遠遵守並用生命維護這個契約,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之後,朱棣通過朱椿之手,建立了保皇黨。郭璞通過****焓之手,建立了立憲同盟。但雙方之間分歧無論有多大,都將依靠這次國會的表決,來決定最後的勝負。
這,是武安國沉默的原因,也是他唯一能做的,給眾人多一條選擇。平等,是一個原則,但如何實現,武安國不知道。正如當日朱棣問他今後應該怎樣做一樣,武安國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在武安國原來生活那個世界,平等有很多實現方式。大多數國家,認可這個準則,並在以自己的方式向這個目標而努力。但到底哪一條路更完美,並沒有一個確切答案。
武安國唯一知道的是,有一條路最行不通。
夕陽從林稍間墜下去了,武安國收拾好釣魚的用具,與白正一起走向馬車。兩個老家夥一路笑嗬嗬的聊著,好像把一個話題說開了,又好像在討論起另外一個話題。
“武公,這碑文,我看還是你來吧,先前幾篇文字,我都看了,太悲,悲而不壯”,白正笑著說道,聲音在夜幕中回蕩。
“讓我想想,想想到哪本書上能抄幾句”,武安國的聲音傳進侍衛的耳朵,惹得眾人一陣哄笑。眾所周知,武大人雖然淵博,文采卻不好,特別是那筆字,根本上不了台麵。
夜幕悄悄遮住了兩個老人的腳步,明月升起,在湖水間沉沉浮浮。
清晨的鼓樓上,傳來一陣陣鍾聲。城市從睡夢中驚醒,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油炸檜的味道,伴著豆漿的清香,飄滿整個街道。
“賣報了,賣報了,國會通過宰相任期製度,我朝又設立宰相了。”報童清脆的嗓音在街道上響起,吸引了無數百姓的目光。有人掏出幾個銅幣,買了一份報紙。呼啦一下,他立刻被一群人圍住,識字的人搖頭晃腦,讀出了大夥都關心的文字。
“通過了,我以為他們還得打幾天呢”,一個提著鳥籠的老漢問道,通過了什麼,其實他不太關心。與議題比較,代表們打架的細節,更能勾起他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