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我就堅決不在朝中做官,而是以帝王之師的身份隱居在寺廟裏。這樣既掌握了權力,又可以博得美名。我教也可以光大……”,他虔誠地閉上眼睛,腦海裏出現了一尊如來,寶相莊嚴,仿佛在俯視著腳下彌彌眾生。
“來人,擂鼓聚將”,討逆軍大營,老帥耿柄文猛然睜開雙眼,大聲命令。
雷鳴般的戰鼓聲在大營中響起,各路將領聞聽鼓聲,從各自的營帳中飛奔而來,三鼓之後,帥帳中已經站滿了武將。
耿柄文滿意地點點頭,討逆軍前一階段雖然戰敗,但還沒有垮。就憑剛才將軍們彙集的速度來看,這支軍隊還保持著老安東軍的素質。看看眾人已經到齊,耿柄文揮揮手,幾個參謀將一張巨大的地圖鋪開在帥帳中間的大圓桌上。
諸將領一同圍繞到了圓桌邊。圓桌會議本是震北軍的傳統,李景隆被調回京城後,耿柄文在軍隊中也推行了震北軍這一套做法,通過圓桌征集大家的意見,同時也利用圓桌凝聚武將們的忠誠。
“我剛才接到線報,武安國不日即將抵達真定。為此,我決定”,一向從諫如流的耿柄文今天出人預料,會議剛剛開始,沒經討論,即下達的作戰部屬。“我軍兵分兩路,分頭準備。一路以平安將軍為主將,在武城準備,尋找機會直插真定。另一路,我親自帶隊,沿臨清方向插往高邑,在真定府與平安將軍彙合,與北軍決一死戰”!
“元帥,這,北軍現在士氣正高”?將軍何興霸迷惑地問,他的問話代表了很多討逆軍將領的疑慮,所有人抬起頭,目光聚集在耿柄文臉上。
“一個堅持平等的人,和一個想篡位為帝的人,能攪在一起嗎”?老將耿柄文冷笑道,目光中充滿對敵手的蔑視,“大夥立刻回去準備,這兩天如果發現北方有異常舉動,我們馬上出擊。一戰解決勝負,還大明百姓個清平世界”!
“張京,屆時你部從武城出發,作為先鋒,強攻董家廟,然後向東轉,插到冀州方向,那裏是朱棣麾下張玉和郭璞麾下的林風火將軍勢力的交叉點。他們一旦發生內亂,彼此互相懷疑,不會組織起有效防禦。占領冀州後,就地組織防守,等待大部隊彙合”!
“是”,被喚做張京的將領接過令箭,轉身出帳,一會,帳外就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耿忠,你帶忠武師從丘縣向雞側迂回,造成我軍準備攻擊廣平的假相,不要與敵過多接觸,以調動守軍,吸引注意力為目的。”耿柄文用筆在地圖上畫了一道,指出了自己手下將領的行軍路線和作戰目的。
“明白”,小個子耿忠領命而去。
“何興霸,你部執行穿插任務,待耿忠調動敵軍後,閃擊廣平,將大名府的軍隊分隔開,就地吃掉…….”!
“是”!
…….
武將們按照耿柄文部屬,接過令旗,陸續奔出帥帳。老將軍耿柄文的筆在地圖上畫出一條條紅線,隨著帥帳中的將領數量的減少,紅線慢慢形成一個繩索,向北方六省首腦居住的真定套去。
時隔多年,上天給了老將耿柄文又一次將敵軍拖垮,並逐一擊潰的機會。老將軍不敢獨戰其功,這個拖字戰術出自黃子澄。雖然不喜歡黃子澄的為人,耿柄文在內心深處不得不承認黃子澄這手拖延戰術玩得高明,“北方六省不會團結一心,朝廷的壓力一去,他們必然為了彼此的利益互相殘殺。”從這幾天傳回來的情報分析,黃子澄當初的預見沒有一點兒錯誤。沒有長幼尊卑的秩序約束,人與人之間的利益爭鬥足以讓六省新政自己倒下。
馬蹄敲碎夏日的寧靜,田地裏,農夫們茫然地看著軍隊一撥撥從眼前開過。又要打仗了,有人低聲歎息,這老天,難道就不能讓人少流些血麼?
千裏之外,一隊打著晉軍旗號的隊伍迅速向尉州靠攏,那裏是靠近新政老巢北平的地方,越過美嶼所即可到達懷來境內。晉王麾下大將林心武跨在馬背上,不斷催促士兵加快腳步。“走快點兒,走快點兒,誤了晉王的大事,你們這輩子就會永遠休息”!
“報――”,一聲緊急報告聲從隊伍的後邊響起,煙塵過處,幾匹快馬飛馳而至,將一份火漆了的手諭交到了林心武手裏。馬背上的信使邊喘息邊喊,“晉王府將令,著將軍一切按手諭上行事”!
“知道了,請王爺放心”,片刻後,林心武在馬背上還禮,目送信使遠去。信封口的火漆已經被拆開,雪白的紙上,字數不多,卻代表著晉王封地各派力量的最終意見。
“燕王勝,則北上響應燕王。武公勝,則南下協助北方六省”!林心武笑著,將密令撕碎了,吞進了肚子裏。目光轉向南方,到底與誰為敵,用不了幾天,那裏會給他最終的答案。
夏日的陽光下,馬背上的騎士們英姿颯爽,沿著水泥官道由北向南疾馳。在騎兵隊伍中間,護衛著一老一壯兩個將領,老者高個光頭,年齡看上去已經五十開外,馬背上的身影卻和當年一樣英武。壯年將領是老者的弟子,難得和師父一聚,話語裏帶著興奮,一路上指指點點,介紹沿途的風景和自己曾經的戰績。
近衛師長張正心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夥子,經曆了這麼多年曆練和一場又一場戰爭,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統帥。騎兵們在他的指揮下,前後左右拉開距離,彼此用哨子和花炮聯絡,由於地形所限製,武安國身邊護衛人數雖然不多,但遠遠看去卻有千軍萬馬的威勢。
一個師的騎兵遙遙地跟武安國和張正心的衛隊身後,隨時準備接應。臨來前郭璞大人吩咐得好,一定要保護武大人平安到達真定。他是解決眼前危機的唯一人選,有他在,北方六省各派係就不會分裂,不會在國家局勢沒安定下來前,刀頭先染上自己人的血。
馬蹄聲迅速靠近了沙河大橋,河灘邊蘆葦叢裏,數隻受驚的野鴨子撲打著翅膀飛上了半空,紛亂的影子吸引了騎兵們的視線。在岸邊最不起眼的一棵枯樹下,發出了幾聲蟋蟀的叫聲,吱吱,吱吱,輕微,細小,瞬間被湮沒在馬蹄聲裏。
兩點火光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閃了閃,細細的絲絲聲,就像風聲一樣輕微,在衛隊裏絕對不可能有人聽得見。
武安國與張正心縱馬上橋,指點著天邊浮雲,微笑著,仿佛在討論著一件有趣的事。是北平新政之初的笑話,還是第一次北伐時的戰績?
兩點火光穿越蘆葦,迅速向烈性炸藥烏金霜堆放處逼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