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來一個咱殺一個,他來兩個咱殺一雙。”帶隊的高個子班長借著火盆烤了烤手,又抹了把凍得發紫的臉,笑著說道,“我們團長說了,讓您放心,再守三天三夜都沒問題。您問問這兩個家夥吧,貼木兒好像要玩陰的”。
兩個被捆成豬一樣的俘虜倒在地上,望著士兵們手中的熱水,眼中露出羨慕的目光。高個子班長抬起腳來,照著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俘虜後背狠狠踢了一腳,大聲喝道:“說,把你剛才跟我們團長說過的話重複一遍,看看值不值換你活命。你們一路上造了那麼多孽,可想過有今天”。
“小的,小的是迫不得已啊。小的不是河中人,是哈密大煙墩火者阿瑪頭領的手下。小的沒屠過城,貼木兒不給我們這些降兵機會”!俘虜軍官哭叫道。
“你會說漢語?”張正武迷惑地問。看來這個俘虜提供的情報價值不會太大,貼木兒連仆從國軍隊都不相信,何況這些降卒。如果不是大煙墩已經靠近大明邊境,估計這些士兵連加入東征軍的機會都沒有。
“小的會說,小的仰慕中原文化,小的漢名叫潘高壽。小的當年到跟隨商隊到甘州做生意,學過兩年漢語。大將軍饒命,小的知道的情報,可以全部告訴你。”軍官一把鼻涕一把淚,臉上哭得一塌糊塗。
“熊樣”?高個子士兵不屑地罵了一句,又踢了俘虜軍官一腳,“有屁快放,我家將軍忙著呢”!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您是張將軍吧,我很早之前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俘虜軍官口才甚好,求饒的同時還不忘記拍張正武馬屁。“貼木兒讓我們打頭陣,就是為了消耗您的實力。火者老爺不想幹,但是沒辦法啊。我們要是不衝,督戰隊在後邊等著呢。我們哪裏是西北軍的對手,結果火者老爺剛衝上來就被貴軍打死了。我不敢向回跑,回去也要被砍頭。隻好棄暗投明,對,棄暗投明。小的知道,前兩天有幾萬士兵掉頭折向西北了,小的私下打聽,說是要翻越二道山岔口,從背後偷襲”!
“二道山岔口”,張正武倒吸一口冷氣,不是為貼木兒用兵的神奇,而是為其用兵的大膽。二道山岔口在馬謖山與巴兒思闊山交彙處,看上去較敵,卻全是斷崖。夏天很少有人敢穿越,更何況著寒冷的冬天。山口中的罡風和山崖上的積雪不知要奪走多少人的命。
“將軍千萬小心,貼木兒不愛惜士兵性命, 那幫河中來的******根本拿命不當回事兒”,俘虜軍官潘高壽轉眼間就變換了身份,死心塌地替張正武考慮起來。“軍中都說,貼木兒新娶了個妻子,對西涼一帶地形熟悉得很,好像,好像是遼蒙聯號高老爺的十太太”。
“高老爺的十太太”?張正武又是一口冷氣,一個美豔異常的女人麵孔出現在腦海。點點頭,低聲對士兵命令,“給潘將軍鬆綁,給他口水喝。”
指揮所裏的親兵拖起潘高壽,解開了他的綁繩,拉了把椅子在火盆邊,順便從凳子底下找到個炮彈皮做的髒杯子倒了些熱水,塞在這個卷毛黃眼的西域人手裏。漢名叫作潘高壽的胡人喝了兩口熱水,不待張正武發問,聰明地繼續彙報自己知道的情況。還倒在地上的小俘虜兵也哼哼唧唧地說了幾句,可惜不會他不會漢語,為自己爭取不到喝開水的待遇。
“大夥都說高老爺的十太太在軍中,高老爺已經死了。這次貼木兒派了幾萬人馬穿越二道山岔口,估計就是她的主意。貼木兒將沿途能搶的糧食都搶光了,可能是盯上了山那邊的蒙古人的牛羊……”!驚魂稍定的潘高壽搜腸刮肚,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倒了出來,也不管哪條是真,哪條是假。
張正武的目光落到居延海方向,憑借多年領軍經驗,他判斷出貼木兒分兵攻擊的目標是居延海。晴兒這個蛇蠍心腸的小女人到底要幹什麼?難道她恨大明朝逼他丈夫出走,想殺光大明百姓為其丈夫報仇麼。還是看上了別的什麼好處?居延海在嘉峪關北,的確是個獲取給養的好選擇。可高德勇出西域前,已經出錢和自己一道武裝了當地的部分蒙古人。難道晴兒是想……?
揮揮手,張正武讓人將兩個俘虜安排到山後的俘虜營中仔細審問。潘高壽帶來的情報很重要,但張正武沒有選擇。無論凍死多少人,狂熱的******戰士肯定能翻越二道山岔口,對這點他深信不疑。現實正如貼木兒所料,張正武分不出兵來援救。眼下正麵戰場上壓力越來越大,貼木兒有足夠的仆從國士兵可以犧牲,每犧牲掉一支仆從國軍隊,東征軍的給養壓力就少幾分。而張正武自己手中的軍隊卻越打越少,這樣消耗下去,用不了三天,他手中已經沒士兵可派。
“報告”!又一聲響亮的報告打斷了張正武的思考,通信兵帶著興奮在帳外大聲彙報,“稟將軍,老吏部尚書詹征帶著鎮遠堡、順德堡、馬營堡、紅崖堡的一千鄉勇來了,隊伍已經到了山下”!
“我親自去迎他”,張正武心頭一暖,將指揮權交給參謀長,起身出了指揮所。一千兵馬雖少,但代表著一地民心。他們的到來,將極大鼓舞前線官兵的士氣。眼前的景象讓他大驚失色,交通壕裏,七十多歲的前吏部尚書詹征一身戎裝,拄著長櫻做拐杖,慢慢爬上山頭。山腳下,手持大刀、長矛、火銃的義勇軍和提著飯藍子、推著糧食的百姓整齊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邊。
不止是老吏部尚書詹征,還有別的隊伍。夕陽下,更多的人走進山穀,有白發老人,有年青小夥子,穿著西北地區特有的黑麵襖,頭上裹著白毛巾,手持各色兵器趕來支援。臨時做的大旗迎風招展,打著各地村鎮的名字。
“張老弟,老夫來遲了”,山腳下,一個騎在馬上的將軍大聲喊道。他身後,跟的是身著迷彩服的正規軍,軍容整齊,一入穀,就按番號分散在隱蔽處,隨時等待上峰調遣。
“藍大將軍”,張正武驚詫地瞪大眼睛。藍玉,他來了,更多的兵馬湧進山穀。山腳下歡聲雷動,壓過了山前劇烈的火炮聲。前來支援的民團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大將軍藍玉身披火色戰袍,帶著十幾個武將快速走向指揮所。
“大將軍,你怎麼會來這裏,臨洮城……”?聞訊從指揮所裏衝出來的參謀安光宇大聲問道。
“秦王勾結貼木兒,讓老夫給宰了。怕你們這邊兵不夠用,老夫把各地衛所人馬和定西軍各部全調了過來。正武,包括老夫在內,這十多萬人馬全交給你指揮。好好打,讓貼木兒見識見識咱西涼男兒的手段”。大將軍藍玉笑著說道,爽朗的笑聲在山穀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