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剛落,四麵八方就響起了同樣的哨子。眾鏢師不敢起身,躲在密林裏小心觀望,就連駱駝也知道危險的來臨,小心地將頭貼到了地麵上。
一隊,兩隊,三隊,無數股輕騎如同地獄裏突然逃出的幽靈一樣出現在暮色中。有的騎馬,有的乘駱駝,迅速向先前那夥騎兵靠攏。隊伍雖然眾多,聚在一起卻保持了各自陣型的完整。帶隊的軍官圍成一圈,仿佛在商量著什麼。一會兒,輕騎們按原來的隊形散開,四下展開了拉網搜索。
一顆顆碩大的汗珠從高德勇額頭上滾落下來,瑟瑟秋風吹過,卻沒人感覺到寒意。對手有一百二十多人,從剛才集合的表現來看,稱得上訓練有素。而自己這邊算上晴兒與駝夫在內加起來人手不到二十個,一旦雙方接觸,此戰凶多吉少。
“胖子,我去引開他們,你趁機帶大夥逃走”,老鏢頭張懷仁苦笑了一下,俯在高德勇耳邊商量。
肩膀上傳來一股巨大力量將老鏢頭硬壓回了樹後,高德勇撤回肥厚的大手,低聲說道:“等一等,天馬上黑了,我們還有僥幸逃脫的希望。況且你衝出去,他們發現也不會相信隻遺漏了你一個人”。
眾鏢師全部沉默,剛才撤離時雖然做了些掩飾行藏的工作,但看到那麼多野獸屍體的突厥騎兵不會相信一個人可能端掉一窩狼。引開敵人,迎來的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喘息而已。眾騎兵發現上當後,肯定還會殺回來。這蒼茫暮色後,不知隱藏了多少軍馬,多少豺狼。
“吱-——吱”,河道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短笛,四下搜索的騎兵們放棄搜索,一起向笛聲方位衝去。高德勇慢慢站起,弓著背,小心翼翼地借樹木掩護跑向河道,如狗熊般伏到了最靠樹林邊緣的一棵大樹後。俏晴兒關心他的安危,不顧地麵寒冷,在枯草掩護下慢慢爬了過來,隱藏在高胖子腳下。
眼前一幕慘絕人寰,七、八個衣衫襤褸,滿身汙泥的牧人護著幾個婦孺,呼叫著,左衝右突。貼木兒麾下的騎兵貓捉老鼠一般,圍著眾人往來奔走。每一次循環,必然有一個牧人倒在馬刀下。
“啊――”,一個身材高大的牧人大叫著,發了瘋一般衝向騎兵隊,手中的砍刀舞成了一團青光。暮色中看不清楚他的臉,隻有那絕望的長嚎順著晚風傳來,讓人頭皮一陣陣發麻。兩個正對著牧人的騎兵默契地撥開的駱駝,兩邊一分,將牧人夾到了中間,馬刀揮舞,長嚎聲瞬間變成了慘呼,慢慢衰弱,慢慢變成了臨終前的呻吟。
殘忍的騎兵們發出陣陣狂笑,欣賞完了對手死亡前無奈的掙紮,將馬頭轉向了下一個目標。成為獵物的年青人將短刀橫在胸前,倔強地與騎兵們對峙著,不肯衝上,亦不肯讓開。
“的、的、的”,一匹阿拉伯馬載著主人快速地向年青牧人衝來,馬背閃出一道青光,伴著一道紅影,年青牧人的頭顱飛向了半空。失去了頭顱的身體跟蹌了數步,重重地跌了下去。
“兒啊―――”,人群中的一個老婦人撲到了屍體上,放聲大哭。邊哭,邊對著帖木爾的騎兵咒罵,帶隊的軍官聽得不耐煩,甩手一刀,將老婦人砍到在地。
草叢中,晴兒緊緊地咬住牙關,眼中的怒火幾乎將麵前的枯草點燃。兒提時代的噩夢仿佛突然重現,一幕幕緩緩地出現在她麵前。
同樣的騎兵,同樣的屠戮。勇敢的戰士,懦弱的降者。整個城池毀於一旦,剩下的不過是她們幾個長相比較漂亮的小女孩,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名字,輾轉於人販子之手,不知明天將麵臨什麼命運。
一隻溫暖的大手遮住了晴兒的眼睛,輕輕地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慘叫聲不絕於耳,騎兵們的遊戲已經進行到了尾聲。無論逃走者,抵抗者,還是投降者,沒有一個男人幸存。幾個部落中的女子不忍活著受辱,撿起親人手中的刀,互相朝自己同伴的胸口刺去。結著伴倒在草地上,雙眼瞪向青黑色的天空,向長生天發出最後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