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國難 黍離 (二)(3 / 3)

“趙大人暫且息怒,這炮,實在開不得”,等運轉使趙構叫累了,艦隊中一個參謀打扮的軍官從人堆裏閃了出來,施禮說道。暗中放馮子銘離開是幾個軍官商量好的事情,馮子銘和邵雲飛號稱稱不離砣,有馮子銘在,邵雲飛就離不了多遠。邵雲飛在,那麼消失於人海中得武大人肯定也在。所以大夥對馮子銘等人闖出港口反映一個比一個遲鈍,對攔截商船也不熱衷。但一下子放跑這這麼多商船,真要是朝廷怪罪下來,大家的責任亦是小,不如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先讓市泊司不要過分追究。

運轉使趙構微微一愣,官兵抓賊居然開不得炮?哪有這道理?停下叫嚷喘口粗氣,惱怒地喝道:“為什麼開不得,開炮,開出問題來我擔當”!

“大人且聽屬下一言”,艦隊參謀涵養極好,不與趙構這種小人一般見識,又施了個禮,不緊不慢地說:“當今聖上以仁義治國,愛民如子,我等自然不能時刻不能忘記聖上教誨。這些商船雖然不奉朝廷號令,但畢竟還是大明子民,沒犯死罪。今天大夥要是開炮攔截,黑燈瞎火的打死幾個,被禦使們知道彈劾上去,恐怕,恐怕非但我家水師統帥曹老將軍,就是當朝的黃大人亦不會站出來替大家說話,到頭來,倒黴得還不是咱們這些芝麻官兒”?

“可,可此事叫我如何向黃,皇上交待”,運轉使趙構不算太笨,喊開炮喊得緊,真的放手殺人,他亦不敢保證過後沒人追究。聽完艦隊參謀的話,登時沒了主意,木呐地向左右詢問。他手下那群幕僚不過是跟著來刮地皮打秋風的,哪有人身上藏著真本事。見長官來問應對之策,支支吾吾,誰都說不出個所以來。

“依卑職之見,大人收了這麼長時間稅,差不多已經完成了任務。跑了幾條小船,具體數字回去查查也就清楚了,沒必要太傷肝火”,艦隊參謀顯然是個有膽識的人物,先用幾句話嚇住了趙構,然後開始睜著眼睛瞎掰。“況且那些釘大點兒的船,載不了多少貨物,即使他不是在夜裏偷跑,我等也未必看得見,顧得過來”!

“就這麼……”,運轉使趙大人指著參謀口中“幾艘釘大點兒小船”點亮的滿江航燈,將雙眼瞪得如牛睛一樣抗議。“就這麼完了”。

不這麼完了你還想怎樣,我們去抓,抓完了你們來刮。你們不怕被人罵,我們還顧及著水師威名呢。艦隊長苦笑著,不肯答話。

“當然不能,我等馬上就起錨去追首惡,一定竭盡全力將他們追回來”!艦隊參謀再次提出一個好建議。

“對,對,隻追首惡,脅從不問,書,書上向來這麼說”,市泊司的小官吏們一同附和,水師這個參謀就是高,要不然人家水師怎麼能百戰百勝利呢!

“誰是首惡,首惡在哪”?趙大人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案,心痛不止,依然不甘心地問。

參謀掏出一支望遠鏡,調了調焦距,示範了一下,遞到了趙大人手裏,邊教他使用望遠鏡邊罵罵咧咧地說道“他們向西南逃了,您看那一串燈光就是他們發出來的,就那串,對就是他們。他奶奶的,隊形排得還挺整齊,趁著咱們在這裏接受趙大人指教的時候跑得這麼快,看老子今天怎麼追你”。

一串燈光被望遠鏡拉回到運轉使眼前,遠方江水與海水交界處太黑,已經判斷不出趁大家議論得時候,那支帶頭鬧事的船隊跑了多遠。黑夜中,航燈跳蕩起伏,隨著浪濤的節奏,慢慢,慢慢,消失於茫茫大海裏。

“邵兄,我們下一站去哪”,晨曦中,位置在探險艦隊正中的馮子銘打著旗語向首艦詢問。此一去,他已經成了大明叛臣,雖然為了顧全朋友之義與航海大業不得不如此,馮子銘依然無法讓自己的內心不受到煎熬。自從在南巫裏遇到姑蘇朱二,幾乎每一天,馮子銘都在內心煎熬中渡過。他不願意將心事告訴別人。大家同生共死一場,馮子銘不想和別人爭吵。大夥永遠都是好兄弟,即使彼此之間選擇的道路不同。馮家算個大族,他這些年把精力花在探險上,已經被族中一些長輩譽為不務正業。無數人曾經勸他趁著第一次遠航歸來的功成名就收手,以此為終南捷徑走向仕途。可是馮子銘舍不得大海,仿佛未知的遠方永遠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他。一次次遠航,給他帶來了聲望,也給他帶來了更大的壓力。自小受到的忠、孝概念在一次次風浪裏受到衝擊反而使馮子銘愈發放之不下。

這次,如果不是因為武安國就在邵雲飛的船上,馮子銘寧願繼續等在劉家港,等到市泊司官員吃飽喝足,拿夠了賄賂後放大家離開。可偏偏邵雲飛把武安國一家接到了自己的艦隊上,就像其他幾次一樣,馮子銘不得不再次背叛心中的禮法幫助好朋友。

“南巫裏,去守中國海的南大門”,邵雲飛用旗語回答,豪情萬丈。烈焰鳳凰旗幟逐一在每艘戰艦上升起。這種小型戰艦到了南巫裏,在葉家協助下加裝火炮,憑借其絕佳的機動性,肯定能成為孟加拉諸侯的噩夢。此船的妙用不止是作戰,邵雲飛想把他改作為海上戰馬。小邵懷裏揣著科學院淩昆給他的一種新式戰艦圖紙,這疊圖紙是大明科學院試驗後否決的鐵甲龜船,通體包著鐵甲,移動比烏龜還緩慢,但幾乎沒有火炮能打破其甲板。

“把這東西拖在戰艦的後邊,水戰時拖到戰場中,就是敵人的噩夢”。科學院院長淩昆將圖紙交給邵雲飛時,戀戀不舍的神情讓人難忘。對於戰鬥力強大的大明水師,一個速度緩慢的水上平台沒太多助益,但對於即將對抗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南巫裏,這種炮台也許就是阿拉伯水師海上的終點站。

“小馮有心事,你該勸勸他”,武安國走到邵雲飛身邊說道。劉淩與女兒也一起走上甲板,在海風中做運動。二人都沒經曆過遠航,立刻被海麵上日出十分的美景所吸引。

怎麼勸?邵雲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馮子銘內心經曆的,也是他心中曾經掙紮過的。可是二人的生長環境相差太多,雖然是生死兄弟,在這事上卻無法溝通。

“不管朝廷如何,故國,永遠扛在我們的肩膀上”,隔了一會兒,探險船隊的首艦上打出了這樣一串旗號,也許來自武安國,也許來自邵雲飛,也許來自……。五顏六色的信號旗飄蕩在風中,鮮豔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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