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事情尚未致最壞,眼下邵某倒有一策,….”。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邵雲飛上前插言。
話沒等說完,葉風隨便苦笑著打斷了他:“不知要到何種情形才算最壞,隻要這份聖旨內容傳出去,無論大明艦隊是否前來,島內已經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朱大人確實已經盡力,可諸位兄台口中的海盜共和國,怕是萬劫不複了”!
此話從何說起,馮子銘等麵麵相覷。事已至此,葉風隨也不和大夥打啞謎,苦笑著說出原委。
這婆羅國諸部族肯讓人數不及該國十分之一的漢人把持朝政,對漢人為首的宰相體係和資政院百般容讓,南洋好漢勢力強大固然是其中一個主因。更主要原因卻是島上各部族畏懼這些漢人背後那個強大的故國。二十餘年來,土著們貌似柔順,內心深處對島上漢人幾十年積累的財富早已垂涎三尺,恨不得全部瓜分了據為己有。如今南洋好漢們和故國交惡,各方勢力豈有不混水摸魚之理?
“不妨,葉兄盡管照我說得去做,未必不可擎泰山於即倒”邵雲飛聽完葉風隨解釋,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後如談交易般輕鬆說道:“不過邵某為南洋化解此幹戈後,南洋諸位兄弟算欠了邵某一個人情,日後若邵某有所求,還請葉兄鼎立相助”。
先收定金,後出貨,邵雲飛將北平商人的口氣學了個實足實。帥殿內緊張的氣氛猛然一鬆,幾個老朋友相視微笑。不愧為海上的漢子,風尖浪口還能保持這分樂觀。
葉風隨聽邵雲飛說得如此輕鬆,死灰般冰冷的內心有燃起一線希望,衝著邵雲飛躬身施禮,大聲說道:“若邵兄能助我南洋擺脫此劫,日後眾家兒郎皆任邵兄調遣,刀山火海,絕不退縮”!
“爽快”,邵雲飛再向前踏一步,拉起葉風隨的左手來,用獨臂輕輕一擊。“邵某受你救命之恩,自然不會坐視你遇到困難而不顧。你明日自率領艦隊回國,以強勢彈壓各部族叛亂。並且強迫國王修書悔過,收回先前求救信函。剩下的事情,我中原豪傑替你解決”。
“沐家艦隊怎麼辦,難道邵兄也能寸舌退卻百萬兵嗎”?變化太快,葉風隨有些不能適應。隱隱覺得邵雲飛說得可靠,但嚴峻的事實又讓人不敢相信化解危機的辦法如此簡單。
“你盡管收兵回國,處理內政。求救信函一撤,朝廷沒有了出兵理由,自然有人出麵替你消弭戰火”,邵雲飛環視眾人,宛如成竹在胸,“至於馬六甲的沐家,邵某請北六省布政使郭璞郭大人寫封信給他們,說明白大明朝已經麵臨強敵入侵危險,他們自然知道其中厲害。本來他們沐家就一直在朝廷和北方六省之間左右逢源,見了郭大人表態,想必不會盲目服從朝廷亂命。再不濟,也能將海戰時間向後拖上它一兩個月。兩個月內,邵某一定趕回來,幫你守這南巫裏港”!
“郭大人修書?”葉風隨的眼睛瞪得比炮口還圓,沐家軍火多購自北平,六省布政使郭璞的麵子他們自然會給幾分。但其中距離……,恐怕書信到了沐小公爺手,雙方早打得不可開交了。“此地距離金州三千餘裏,不算陸上耽擱,海上來回至少得一個多月,邵兄,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邵雲飛裂了裂嘴,滑稽地露出一口白牙。“誰說要到遼陽去討郭大人的親筆信,咱就不會帶一封救命信在身上嗎”。伸手拉住郭楓,將其推到眾人麵前,“這位郭大人的公子大家見過吧,但沐家有誰知道他躲在邵某的艦隊中。一會兒由郭公子出麵,代替他父親去會見沐公爺,應該能讓人信服”。
好主意,大夥同時讚了一聲,旋即又擔憂起來。“郭公子頗有乃父之風,沐小公爺應該相信他貨真價實。但郭大人的親筆信如何仿造?再說,咱們也沒有他的印信啊”?
“這種私下的信函來往,誰還用印信,沒聽說過背主行事,不可留證麼”!邵雲飛笑著說道,斷臂上的鐵鉤幾乎搖成羽扇,就差有人給搭一個四輪車來湊趣。
“邵兄,此事……”,馮子銘有些猶豫,看看南洋眾人熱切的眼睛,想想葉風隨千裏相救之義,勉強將話吞回肚子。轉過頭,默默地走到一邊。
“救人要緊,是非曲直,且放一邊!”邵雲飛盯著馮子銘的背影,愉快的心情又轉失落。 “郭大人從政多年,公私分明,朋友之間,自然用個私印什麼的。他的信邵某手中剛好有幾封,至於模仿其筆跡,郭大人乃其族中翹楚,筆跡遒勁,郭氏晚輩哪個沒模仿過。有他公子在,模仿封信應該不難,你等自去準備吧,片刻遼陽來信就好。咱們今天事急從權,日後見了郭大人,邵某會當麵向他請罪”。
“此計甚佳,邵兄,郭公子,葉某代南洋十萬漢人先行謝過二位高義”,葉風隨搶步到郭楓麵前,不管對方是否答應同意偽造書信,先一個長揖到地。
郭楓本不欲答應,見葉風隨打蛇隨棍子上,將南洋十萬漢家百姓的身家性命搬了出來,不得不勉強應承。稍頃自邵雲飛的藏寶箱中取來父親的書信,帶到客房中展開。
六省布政使郭璞那遒勁的筆體映入郭楓的眼簾。十餘封信,沒說及新政,沒論及官場,隻是探聽海上情況,口口聲聲地拜托邵雲飛,請他照顧自己這個任性的兒子。
“父親……”,一股暖流湧上郭楓心頭,淚眼朦朧中,郭璞那花白的頭發,瘦弱卻結實的身軀又出現於眼前,頂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