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有半點殘酒落到地上,馮子銘笑著拍了拍邵雲飛的肩膀,轉身繼續找其他人拚酒,郭楓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盡力替他將南洋諸艦長發出的挑戰接下。
葉風隨是何等精細之人,推杯碰盞中,早已發現馮子銘神態中的疏狂。轉身坐到邵雲飛身邊低聲詢問:“邵兄,怎麼了,小馮今兒個好像心情不太好”?
“探險船隊折損過半,這是小馮多年的心血,你說,他能高興得起來嗎”?邵雲飛並不點破馮子銘為何事難過,端起麵前的酒杯衝葉風隨舉了舉,“葉公子,這次虧了你。邵某先幹為敬”。
“不都是一家人麼,怎麼也不能看著你們被那些雜種欺負,再說了,當年你們也幫過我,這南洋諸島的地圖還是你和小馮給我的呢。邵兄也不必難過,就當被孟加拉諸國把戰艦借了去。等你們的船隻修好了,咱們一同到孟加拉灣走一遭,包管連本帶利潤給你討回來,說不定還能重建一支新的艦隊呢”。葉風隨笑嗬嗬地陪著邵雲飛飲了一杯。幫人的感覺就是好,多少年來一直是自己有求於故國,如今能為家鄉的人盡一次力,心中感到由衷的滿足。
“對啊,一家人”,邵雲飛歎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又倒了一大杯。婆羅人的酒用極熱地區的野生水果釀造,入口甜中帶苦,辛甘駁雜,正和他此時的心境。“船沒了好造,人沒了上哪找去?這些弟兄們都是跟了我們多年的老水手,隨便拉出一個來都能當遠洋船老大使的,可惜…….”。
“人我有,邵兄,如果你打算向孟加拉諸國複仇,我手下這幫南洋好漢隨你挑”。葉風隨看了看屋子裏嬉鬧著喝酒的眾人,壓低了嗓子向邵雲飛保證。
這話已經明顯露出了拉攏之意,此番婆羅國以傾國之力出海搭救探險艦隊,不可能不要任何回報。如果南洋葉公子是個施恩不望報的俠士,當年也就不會在北平因盜賣糧食而結識郭璞。
“喝酒,喝酒,圖一醉,君莫語”!馮子銘在屋子角落的桌子邊大聲嚷嚷,一反平素斯文。幾個南洋豪傑脫光了膀子,和郭楓一塊邊唱歌邊行起了酒令。
邵雲飛在酒席剛開始的時候就從諸位南洋好漢的勸酒詞中聽出了招納之意,探險船隊這次雖然損兵折將,可船上都是縱橫四海的好漢子。這些曾經橫穿過數片水域的航海者,在任何沿海國家都是一筆龐大的財富。剛才邵雲飛一直采用顧左右而言他的方式敷衍眾南洋好漢,此時葉風隨親口把話題點了出來,不知如何答複,依然故技巧重施,將話題引到葉風隨自己身上。“這恐怕不太好辦,如果你親自出馬去幫我尋仇,就是婆羅國與孟加拉諸國公開宣戰,不隻是海上衝突這麼簡單了。畢竟你是一國水師主帥。對了,葉公子,我們是否該改改稱乎,叫你一聲葉相國了”。
“邵兄以為我們婆羅國宰相是那麼好當的嗎,彈丸之地,關起門來充大,論權力還沒大明布政使多。錢不多拿,事卻不少幹,花費力氣還撈不到好。那些土著部落仗著在資政院裏人多,丟幾頭牛都會發起一次彈劾,問宰相治政不力之責。自從家父放下宰相之位以來,才十餘年光景,婆羅國宰相已經換了六個,最短的連三個月都沒幹夠。我沒膽子接,還是等著大家折騰夠了再說吧。” 葉風隨順手灌了自己一杯,自我解嘲。
“我看這辦法挺好,治政出了偏差,引起百姓的不滿。宰相一下野,老百姓的火也就消了,不會鬧出太大事端。”邵雲飛笑著打趣。看情形婆羅國的高層爭端不比中原來得差。北平和遼東那邊一個爵士會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婆羅國谘政院組成比北平的爵士會還亂,長老和統領們誰家沒一畝三分地兒?開起會來肯定打得更為熱鬧。
“那幫家夥權力越來越大,手也伸得越來越長。除了海事方麵礙著葉家麵子不太過問外,其餘大事小情都要議上半天,各地統領和長老自成一派,彼此間互不買帳,決策效率極低,通常一個政令沒十天半個月不會議完,耽誤了很多事情。眼下新任國王也不太老實,總背地裏勾結谘政院裏的長老們鼓搗些小動作,婆羅國土著多,漢人少,任由谘政院折騰,早晚得生出事端”。葉風隨悻悻地說,“當初也不是家父不知怎麼想出了這個主意,還真不如你和小馮當年所言,直接將那幫土王廢掉痛快”。
邵雲飛聞言一楞,將一些準備好了的說辭吞回了肚子裏,說出的話有些言不由衷。“謹慎點也好,至少犯了錯有改正的機會。當年我和小馮的看法未必正確,此一時彼一時,很多變化都是我們預料不到的”。
“對啊,世事難料”,葉風隨歎了口氣,又給自己和邵雲飛倒上了一杯,一邊淺酌,一邊用請求的口吻低聲商量:“我說邵爺,中原的局勢更看不清楚,這次你不如讓小馮自己帶艦隊回國,你留下來幫我得了,咱們將海圖上那些港口一個個全奪過來,省得大明商船在海外受氣,順便也給你手下的弟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