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城位居漢江灣的腹心,實際即後世的韓國仁川市,雖臨海,但外圍有賀津諸島環護。諸島與陸地之間的海域,礁石錯綜複雜,水淺而朝差大。一到落潮之時,大片的海灘露出來,能通行的水道又是低潮區,使得吃水深、不熟悉水路的船舶進來動輒擱淺。
海東行營軍雖有戰船之利,在東海上縱橫無敵,但早期不利於高麗沿海複雜的水文情況,屢屢在近海給高麗水師擊破,吃了不少虧,以致海東行營軍後期以封鎖高麗沿海為主,極少進入島礁區與高麗水師近舷肉搏,登陸襲擾就更少發生。
故而邵城由於獨特的水文地理條件,以及門戶形勢,成為高麗水師在漢陽城西的主駐港,保護漢陽及漢江口不受淮東水師攻襲。
天命七年,葉濟白石率部支援高麗,就主要駐守在邵城。
除了從西側翼屏蔽漢陽不受海陽軍及淮東所屬的海東行營攻擊外,葉濟白石也有意進一步將高麗水師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即使將來燕京發生什麼變故,他從邵城海舟趕回燕京,要比走陸路迅速得多。
四月二日,高麗邵城,還沒有感受到戰爭將臨的緊張氣氛。
燕京將作司使工官攜噴焰弩來邵城,葉濟白石與高麗平淮水師主將催權臣到城西的校場觀看噴焰弩演射。
葉濟爾使將作司工官到諸軍演試噴焰弩,是要諸軍警惕淮東軍可能新近裝備營將的新式戰械伏火弩——看著噴焰弩在二三十步內,發射散彈將數具人馬偶打得麵目全非,催權臣等一幹高麗將臣皆咂嘴叫奇:“此弩看似射程不遠,但用之守城或水戰,必有奇效……”
催權臣在高麗堪稱是名將級人物,海東行營軍在近海與高麗水師作戰屢屢吃虧,便是折在催權臣的手裏——催權臣認識到高麗水師與淮東在戰船上的差距,故而盡量避免遠海作戰,而是利用近海島礁的複雜地形,誘淮東水師戰船進去接舷作戰,屢屢得手。
淮東早初在高麗戰場上給高麗水師繳獲去的幾艘大型戰船,也都是折在催權臣的手裏,也撐起催權臣在高麗的水師名將之名。
葉濟白石心想催權臣還是有能耐的,這噴焰弩看上去射程不遠,但一次發射十數二十幾粒散子,戰船的甲板相對狹窄,七八枝噴焰弩同時發射,就能在接舷時將敵船甲板全部覆蓋,這比一隊弓弩手近距離射箭的效率要高得多,畢竟在戰船上,就算有更多的弓弩手也排不開。
想到這裏,葉濟白石就有些後悔。噴焰弩道理簡單得很,要是叫高麗人學過去,叫高麗水師籍此壯大勢力,以後怕是難以製約。
當然,葉濟白石對噴焰弩用於步戰卻不甚在意,二三十步的射殺距離太短了,雖說彈丸對皮甲有一定的洞穿力,但射不透鐵甲,也射不透大盾,二三十步的距離,甲卒持大盾一湧而上,持焰弩兵必給殺得大潰。
“持噴焰弩,一定要先占擾有利的地形,”葉濟白石不想叫催權臣專美於前,也發表議論道,“故而有城及水戰有用,步戰則拙。邵城這邊警惕著,不叫敵軍誘出去,管叫其不能發揮什麼作用……”
催權臣眉頭微蹙,高麗視北燕為宗主國,葉濟白石又是北燕皇帝的長子,他率二萬馬步軍來援,高麗國相左靖就迅速委命他總攬高麗西線軍務,催權臣等一幹高麗將領,都要受他轄製。
葉濟白石在燕京就以脾氣大而聞,對葉濟羅榮、葉濟多鏑等一幹王公重臣,都不會時時有好臉色,對催權臣等一幹屬國臣子,怎麼會有好脾氣?不過葉濟白石大權在握,特別是在邵城的兩萬馬步軍皆是忠於葉濟白石的沮渠部精銳,催權臣等人隻能隱忍的受他。
北燕三個月試製出噴焰弩,而淮東製伏火弩少說有三年時間,伏火弩與噴焰弩水平之高下,自然不能同日而語,葉濟白石說這種弩“步戰則拙”,多少有些輕浮了。
催權臣正思慮噴焰弩要如何才能用於水戰,隻是他滿心考慮接舷戰的情形,卻不知道火炮的出現,將徹底革新海戰戰術——這時警鍾突兀的長鳴起來,急促的警鍾,打在葉濟白石、催權臣,叫他們心頭一悸,但見西麵賀津島方向狼煙騰起,示有大股敵船從西翼海域接近。
催權臣與葉濟白石麵麵駭然相望:海東行營軍在牙山的水師並無大動靜,大股敵船從何處而來?莫非是靖海水師在海州的主力船隊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