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才不要離開小姐。”小蠻說道。
“傻丫頭,你就算不在我身邊,又能隔開多遠?”蘇湄笑道。
蘇湄是個有主見的女子,林縛便不再多說什麼。蘇湄是樂籍,雖說是賤籍,但是諸工百匠皆為賤籍,所受到的社會歧視並沒有想象中嚴重,像趙虎他娘為了生計能寬鬆些,甚至主動要趙虎入賤籍給林縛當隨從,但是小蠻身在社會地位最低微的娼籍,還是早早脫籍得好,要是她再長大一些還留在娼門,連身子清白都說不清楚。
更深漏殘,說過事情,林縛要從牆脊返身回去,蘇湄送他到牆腳根,舉起燈籠給他照著牆頭,林縛笑道:“我會小心的,有燈光反而會讓人看見。”
“哦,”蘇湄將燈籠收回來吹熄,隻看見林縛彎腰像貓一樣的身子蹲在牆頭,四肢扶著牆頭迅速的消失在夜色裏,看著空處,心裏竟有些依依不舍。
從牆脊潛回院子,林縛剛要下牆頭時,看見柳月兒在正院中庭的走廊裏臉湊到他房間的窗戶往裏看,林縛疑心陡起,悄然滑下牆,潛到柳月兒身後,發聲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啊!”柳月兒哪裏會想到背後突然竄出人來,嚇得尖叫,人下意識的往旁邊驚躲,扭過頭才看見是林縛,但是她的腳踩在台階沿,腳崴的一下,身子失去重心搖搖欲墜就要往院子裏的磚地栽倒。林縛忙抓住她的手,抄腰將她扶住,柳月兒卻受驚嚇過度,抓住林縛的雙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貼在胸口,猶有驚惶的說道:“嚇死了我,你躲哪裏去了?”喘息甫定,瞬時意識到抓過來貼在胸口的是林縛的手,臉色頓時僵在那裏,又是一聲尖叫,慌忙將林縛的手丟開,轉身就要後院逃,剛走兩步,腳踝處傳來一陣斷了似的劇痛,她站立不住又要摔倒,林縛看她像是崴了腳,將她扶住。
這會兒外麵有人拍門喊:“柳姑娘,發生什麼事情?柳姑娘發生什麼事情?”
柳月兒掙紮著扶廊柱而立,秀臉漲得通紅,眼睛也不敢看林縛,說道:“下午那個幫閑漢子置辦好東西送來,周爺他們也不曉得去了哪裏,我一個婦道人家總不能開門放人家進來,喊林公子喊了半天見聽見你回音……你快去開門讓人將東西拿進來。”
“呃,你先坐一會兒,崴了腳不要亂動……”林縛才知誤會柳月兒,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無意識的看了柳月兒鼓漲漲的胸口一眼,雖說隔著寒衣,還是能感覺內裏的挺拔與飽滿,手抄過她的腰時,也能感覺那裏韌勁彈性十足。
柳月兒低頭不敢看林縛,敏感的似能感覺到他的眼睛在自己的胸口,下意識的抬手擋在那裏,心想這便宜給占得沒緣沒故的,心裏又羞又急,外麵幫閑的青年敲門又急,急說道:“你快去開門,不然別人還以為發生什麼事呢?”
林縛走到前院打開宅門,隻見午後請去幫閑的青年給個青年女子扶著站在門口,青年滿臉淤腫,眼角裂開口子,還有血絲在往外滲,那青年女子瘦瘦弱弱的,臉色發黃,林縛記得這青年下午時說再拉個人一起跑腿的,也沒看到有別的人,問他:“你臉上是怎麼回事?”
那青年女子要說什麼,青年卻扯了下女子的衣角,不讓她說話。
“沒事,”那青年探頭往裏看了兩眼,又疑惑的問林縛,“剛才聽見裏麵有人尖叫,公子府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姑娘剛崴了腳,”林縛讓他們幫著將東西都搬到前院的會客廳裏,問道,“那張單子呢,我結錢給你。”
“讓公子爺久等了……”那青年唯唯諾諾的說道,“那張單子半道丟了,所幸小的腦子還能記得,公子爺你看看,還缺什麼東西沒有?要是還缺東西,小的立即給你置辦去,要是不缺東西,我把賬報給你。”
都是一些零碎的東西,林縛也記不清,就那青年坐下來報賬。青年記憶真是不錯,幾十樣東西,報賬下來,分毫不差,林縛將結餘銀錢收下,數了四十枚銅子給他:“你的腳力錢。”
“不,不,隻要二十錢,”那青年惶恐退了二十錢回來,“本來要再拉個人一起跑腿的,沒找到人,隻有我一個人跑下來,隻能收二十錢……”
林縛看見扶青年來的女子眼睛紅腫含淚欲滴,又看了看桌上的銅錢,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就跟這位公子爺說說,不能整天給人欺負!”那女人捂臉哭起來。
“你今天能幫我做事,也是有緣,有什麼難處說來聽聽,能幫忙我不會旁觀的。”林縛說道
那青年倒是怪女人多舌,拉著女人要走不肯多說,那女人卻是固執,將前因後果哭著說給林縛聽。
那青年家裏窮,妻子又生病在床,欠別人家債,又不會別的營生,就學別人來當幫閑漢。他下午拿了林縛的一錠銀子去找人一起去東市將東西,沒想到在東市遇到債主,那債主是這附近的一個無賴,將那錠銀子搶了過去,那女人邊說邊哭:“……我家小五為我這病就借他八百錢買藥,他硬是說那錠銀子正好抵本息。我家小五念著這銀子是公子爺的,不要說都給他搶過去,就是扣八百錢都不能啊,死活要將銀子搶回來,給他們仗著人多勢眾就在街上給打成這副模樣。回到家痛得死去活來,更愁要怎麼跟公子爺說這事,我家小五是絕不會貪人家銀子的人,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他這個沒出息的貨,竟然想了要去跳井,卻不知道怎的,那無賴到夜裏竟然將銀子還了回來——那無賴過來還了銀子,還說不準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公子爺,我家小五惦記著公子爺要他置辦東西的事情,讓我攙著他去東市將東西都置辦齊給公子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