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葉修文的推拒,君曉陌覺得心裏又苦又澀。
她知道盡管葉修文表麵上看起來氣質溫和,很好接近,其實葉修文的心牆比很多人都要高。或許是因為童年的陰影以及容貌上的瑕疵,除了師父與師娘以外,葉修文對很多人都會習慣性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種淡漠疏離的態度讓他形成了一種遺世獨立的飄渺氣質,卻也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寂寞,在夜深人靜時尤為明顯。
上一輩子,在君曉陌的父母死亡後,葉修文曾一度成為她最親近的人,也是她唯一能抓在手裏的救命稻草。
在那時候,這個一身白衣,終日不離帷帽的師兄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使她度過了最難熬也是最痛苦的日子。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葉修文對她的幫助並不是出自於同門情誼,而是因為一份責任。
師父和師娘死了,所以君曉陌這個小師妹連同著凜天峰一起,成為了葉修文必須承擔的責任。
或許,葉修文是可以拋下這一切,去追逐屬於他的大道的,然而,在他的心裏,責任與修行同樣重要。
由於要終日看著這個小師妹,以防她會想不開,還得找辦法幫她去除體內的魔氣,所以,漸漸地,葉修文也曾一度放下了過去的芥蒂,慢慢開始向這個小師妹打開心房。
他能感受到小師妹對他的依賴,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也讓葉修文覺得不賴。
隻是,這一切的表象再度被君曉陌給打破——在一次魔氣紊亂的過程中,君曉陌在劇烈的疼痛和掙紮中無意識地打落了葉修文的帷帽。那時葉修文為了壓製著君曉陌,以防她傷了自己,騰不出手腳來把帷帽再次戴上……
結果,當君曉陌經脈裏的疼痛稍稍緩解,而她的意識回籠了以後,看到葉修文臉上黑氣騰騰、斜跨整張臉的傷疤時,她反射性地驚叫了一聲。
事實上,君曉陌也記不清這一聲到底是驚詫多一點,還是害怕多一點了。
但也就是這一聲,讓葉修文稍稍打開的心房再度築起了厚厚的城牆。無論君曉陌怎麼向他道歉,自此以後,君曉陌對於葉修文來說,隻剩責任。
從回憶裏拔起,君曉陌恨不得甩自己兩巴掌。她知道自己童年也有傷害過葉修文,否則,葉修文不會那麼抗拒她的親近。
君曉陌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麼德性,說得好聽點就是喜歡漂亮的東西,而說得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一切向顏值看齊。
她前世最後的結局卻是被心愛的人毀了雙目、毀了容顏,不可謂不諷刺。
君曉陌覺得,這也算是天道輪回,她咎由自取。
君曉陌沉浸在了一種深切的悔恨和悲傷之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淚光中,她用力地睜大了雙眼,在朦朧的視野裏凝視著葉修文的身影。
她想要拿掉葉修文的帷帽,想要告訴葉修文,她一點都不怕對方臉上的傷疤,但所有的東西都像是哽在了喉嚨裏,吐也吐不出來。
她隻能緊緊地抓著葉修文的衣服,仿佛怕一個放手,葉修文又會像前世一樣,在她麵前死去。
葉修文垂頭看著才到他胸口的君曉陌,隔著帷帽,他其實並不怎麼看得清楚君曉陌臉上細微的神情,但他知道君曉陌哭了。
那在火紅色衣服上暈開的水色是做不了假的,而且,有一些淚水也掉在了他的衣服上,沾濕了他的衣襟。
不管怎麼樣,畢竟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在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葉修文默默地想道。
哪怕剛剛在罰堂裏氣勢逼人、款款而談,但麵對三大長老的質問以及眾多同門的質疑,君曉陌還是害怕的吧?否則就不會在現在哭個不停了。
葉修文把君曉陌的表現理解成了“因害怕而在同峰門的師兄身上找尋安全感”,心裏對君曉陌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其實並沒有多少感覺。
“別哭了,跟我回去吧。”葉修文把君曉陌的手扒了下來,虛虛地握在了掌心裏。
他想起了幾個時辰前,在宗門外的樹林子裏看到君曉陌入魔的狀態,覺得有必要和師娘談一下,至少,得弄清楚君曉陌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希望不要太棘手,葉修文隱隱覺得事情不太簡單。
至於握著君曉陌的手,完全是因為對方哭得太厲害,葉修文不得已而為之的——早已習慣了自己一個人,葉修文並不習慣別人太過於接近自己的安全範圍。
君曉陌倒是不太介意葉修文的想法,隻要對方別太抗拒自己的靠近就好。
這一輩子,她一定要和葉師兄搞好關係,並幫助對方獲得真正的幸福!這樣想著,君曉陌忍不住悄悄地勾起了唇角,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以後,反手緊緊握住了葉修文的右手。
葉修文怔了怔,雖然不太習慣,卻也由著君曉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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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女兒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所以柳輕眉這幾天出任務去了,沒想到乍一回來就聽說了女兒再次被召到罰堂的事情,還是因為“同門相殘”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