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堅持要現在就去上房請安,一來是其他的人如月盈他們每日都去,她現在不想搞特殊了;二來她也是趁機重新出現在大家麵前,讓大家看著她的改變。
昨夜下的這場大雨,屋簷和道路上都積滿了水。中間的石青甬道比邊上高出一些,所以未積水。不過此時外麵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古媽媽手裏撐著青布雨傘,準備扶月瑤。月瑤淡淡地說道:“媽媽年齡也大了,這雨天路滑的,還是讓花蕾來撐。媽媽就在院子裏多歇息一下。”經曆了昨天的不適,現在月瑤的心態已經穩了許多。要處理這個人,慢慢來,急不得。
上輩子沒聽娘的話,吃了大虧,這輩子娘的話一定要記得牢牢的。母親教導她的東西才是實用的。
古媽媽不敢再多言。姑娘是她奶大的,脾性都極為了解。如果她現在再多言,隻會讓姑娘更厭煩她。古媽媽雖然滿心的不甘,但在沒尋到原因,她還是順著姑娘的好。古媽媽將手裏的青布雨傘交給了花蕾:“好好護著姑娘,別讓姑娘淋著了。”
花蕾接了傘,心裏嘀咕著姑娘這是怎麼了,平日裏姑娘對奶娘不說言聽計從,但也事事順著。今天怎麼會駁了奶娘的麵子。但她也不可能問出來。雙手撐起了傘,將傘都傾斜在月瑤這邊。
月瑤走在石青甬道上,手伸出傘外,讓雨打在手上,冰涼的冰涼的,這份冰涼讓她有了一份真實感。
月瑤走得很慢,邊走邊想起往事。祖母過逝以後,莫氏就以她住的蘭溪園離上房太遠。讓她搬了出去與連月冰一起挨著住。這樣她就不孤單了。她開始沒答應,覺得那是父親的院子,她舍不得離開。
莫氏卻沒為這事惱了自己,對自己更是加倍的慈愛,吃的穿的用的,反正給她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好得超過了嫡親的兒女。
那時候年小不懂事,隻知道歡喜與感激。更是把莫氏當成了親母一樣愛戴。就連暮秋也經常在她耳邊說著莫氏的好話。也因為如此,最後聽從了莫氏的話,從蘭溪院搬出來與連月冰住在了一起。
現在回頭想想,自己真是年少無知。如果一個人會對別的孩子超越了親生孩子,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那種報答恩情的,那是真正的君子;一種是有所圖的。而莫氏,就是第二種。隻是她年幼,又在失去了雙親的情況下,所以才被陷入進去了。人一旦認了死理,不撞得頭破血流是不會回頭。
其實沈家退親,莫氏將錢財都哄騙了去,她並不恨的。沈家嫌棄她是孤女,不能給沈從浩帶去助力要退親,無可厚非。莫氏想謀奪她手裏的錢財,她也不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麼大筆錢財確實讓人眼紅。可是莫氏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她賣了。哪怕是低嫁,她也不會這麼恨。可是莫氏卻能將她賣錢。不僅賣給商戶,還將她賣去給人當妾。將她當成一件玩意(妾就等同於是玩意)。
她在知道真相以後,她也掙紮過,要不要報仇。若是她報仇,這件事一旦暴露出來,連家就得徹底完了。
到了京城裏他聽聞了大伯父連棟方已經是從三品的大員。兩個堂哥都有著錦繡前程,連月冰嫁入到了盧陽侯府當了侯夫人,享受榮華富貴。連庶女都嫁得了富貴逼人的江南大富商。
他們一家過的如此幸福,得高官厚祿,享受著榮華富貴,而這些都是踩著她一家上去的。不僅如此,還讓她受盡折磨。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死也不甘心。
既然他們能作出如此毒辣之事,她為什麼還要猶豫。當時的她不再去想過這麼做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她一定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月瑤苦笑,她是給自己還了公道。可是現在想來,她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對她來言是還了公道,是報了仇。但是對連家,她就是罪人,不可饒恕的罪人。
書香門第之家,將嫡親的侄女賣給商戶為妾。這件事一旦被證實,連家名聲盡毀,京城再無連家立足之地。
百年書香門第,連家多年的努力與奮鬥,多少代積累的清譽就這麼葬送在她的手裏了。這也幸好她沒死,若是真去了地底下,她怎麼麵對連家娿列祖列宗。
花蕾跟身邊的幾個丫鬟見著連月瑤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而且周身散發出悲傷之意。
花蕾忙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月瑤一震,回過神來後搖著頭說道:“無事。走吧。”
花蕾見著月瑤這個模樣,非常的擔心。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直發呆呢!從早上到現在就一直發呆。而且不僅是發呆,姑娘整個人還彌漫著一股悲傷。剛才還好好的呢!
咳,姑娘這是又想起老爺夫人。
連月瑤慢慢地走著。從蘭溪院到上房,要走兩刻鍾的時間。這一段路對別人來說,隻是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但對月瑤來說,卻是好像走完了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