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往生客棧的燈火皆滅得差不多了,僅有一處仍是滿室通明。
亮黃的燈芯忽閃忽爍,風輕輕一吹,顛上的火焰便靜靜搖曳起來,牆麵那道深影也跟著小幅度擺動。
墨色在宣紙上逐漸浸染,隨筆尖快速的旋轉勾提,一個個繚亂不堪的草字落下,串成幾句嘔心瀝血的苦思怨言,張張篇幅,已經在桌案上累積了足足兩頁半!
燈光一跳一跳,將某小二的麵孔照耀得愈加陰森,隻見他緊咬下唇,目光死死瞪著紙麵的幾行黑體字,一吸鼻子,側頭狠狠打了個噴嚏!
“啊球——”典曉二擦擦鼻尖,尊的無法想象大夏天感染風寒這類奇葩的事,無奈地歎口氣,他沾了點兒墨水,準備繼續暗地裏鞭策某個可惡的頂頭上司,他寫道:懶!實在特麼的太懶了,連個衣服也不好好穿,怪不得總是拖欠咱工錢,自個兒的生活習慣就辣麼差勁,腫麼也不可能管理到咱頭上來吧!當初勞資為啥會被拐過來當跑腿嘞?想來還是太年輕啊!果然愛娘才有遠見,瞧人家帶一身裝嗶的武功就刷刷刷跑來當大廚了,別提勞資那三腳貓功夫,就連吳貝戶的腦瓜子都比不上,哎哎哎,可悲可歎,天道不公啊~要是勞資能有絕世武功和聰明才智,文武雙全,要錢有錢,打遍天下無敵手……那掌櫃這個頭銜還不素勞資滴囊中之物!?
寫到這兒,典曉二竟情不自禁地笑出聲,原來自己的理想就這麼簡單?天下掌櫃的數不勝數,卻僅有她這個位置,坐不得呢。這樣說來,自己是不是稍微貪心了點兒?
快速將最後那句劃掉,典曉二沾沾墨,一轉首,竟發現桌麵上的宣紙不見了蹤影,他驚奇地瞪大眼,頭皮一麻。
僵硬扭頭,果然看見某廚子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掐著腰津津有味地賞閱手中撚著的白紙,顯然是某小二方才憤筆疾書的那張!
悲催如小二,此時一臉懵逼狀。
“愛…愛娘?”
被叫到的某廚盯著他緩然彎眼,露出皓齒,字字誅心:“你,完,了~”
某小二:∑=口=!
“愛…愛娘!我錯了,你千萬不要告訴老板啊!看在偶寫了你辣麼多好話滴份兒上~”確實趕腳自己離死期不遠的典曉二二話不說,直接抱上了尹愛良的大腿:“我們好歹也素做了四年的伴兒,不離不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哩忍心看偶這麼慘死嗎?”小二可憐兮兮地抬起腦袋。
本來不打算做什麼的尹愛良:……
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他,尹愛良若無其事地搬過凳子坐下來,翻著桌上幾張紙,笑道:“想什麼呢,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冷酷無情的人嗎?”
很像!!
“我隻是來告訴你,明早上小侄子要來玩兒,多招待招待。”她單手支頜,笑眯眯地望向地上滿臉鬱卒的典曉二,說:“嗯,最好把你那些個破事兒都打理妥當,免得遭了心情,懂?”
“懂了懂了。”典曉二急忙點頭,又緊張地瞄著她手裏的宣紙,小心翼翼地問:“那…那紙條?”
“嗯?”尹愛良嘴角一勾,把折成條的紙遞給他,卻在他快要夠到的時候,又惡趣味地縮了回去,見某小二一時驚詫模樣,唇邊翹起的弧度更大了。
“這東西我先收著,你繼續玩吧,不打擾了。”說罷,她直接起身,在某小二愣怔的注視下揮揮紙條,從容離去。
臥…臥槽!這何止是血光之災啊!分明就是末日之戰!這種死期將至的恐懼感到底怎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