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醫默默地說服著自己,但隨著時辰一刻一刻地過去,上方的人似乎並沒有叫自己起來的意思。
何太醫一臉不知所措地跪在殿內冰冷的地上,心中暗暗叫苦啊,已經整整半個小時了,那個高居上位的人就像壓根兒沒發現自己一樣。
在何太醫以為可能要這樣跪一整個晚上之時,一道動人心扉的悅耳聲音自上方響起,如果其中那冰冷也一並消去的話,想必也不過如此,但此時的何太醫那還有這個多餘的心思再去思考這個問題,幾乎在那道聲音響起的那一刻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何太醫?”
“是!小臣在。”
“聽說,今天左相竟然出動了天玄令把你請到了丞相府中去呢?”聽似疑問,卻完全沒有在問的意思。
“回……回皇上,小臣何得何能,左相大人想請的是原太醫,隻是剛好原太醫留宮回鄉了,所以……才是小臣前往而矣。”原來是那道玄龍令惹的禍,自己為何如此不幸啊。
“哦~原來如此,那何太醫也功不可沒啊!”
“小臣惶恐,小臣不才,根本沒幫上什麼忙……”何太醫一聽,心也接著提上半空。
“嗬嗬……何太醫又何需如此謙虛。”隱隱的笑聲自紗簾內傳來,於這寂靜的黑夜尤為凸兀。
“小臣學藝不精,根本就治不好丞相大人要小臣救治的人,請皇上降罪,而且……”停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而且那位公子無論怎麼看都已是將死之人……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救啊!”何太醫本著一死的心態自己所知全說了出來。
“此話怎說?”
“回皇上,丞相大小命小臣救治的公子脈象混亂,身體也被某種不知明的因素侵蝕得幾乎殆盡了,這樣的身體最多也支持不了兩個月了。”
“哈哈……哈哈……將死之人嗎?哈哈……”卓池悠聞言,下一刻便輕笑了起來,悅耳的笑聲於殿內回響著,那還有前一刻的冰寒。
“是……是的。”
跪在地上的何太醫一麵莫名,不知自己說了什麼令皇上如此高興。
這些位居上位之人的思想,果然不是自己所能夠窺探一二啊,同樣是將死之言,丞相大人那邊就恨不得殺了自己,而這一邊皇上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人各有命,這不是何太醫的錯,想來太醫也必已盡力救治,朕又豈會怪罪呢。”
“謝皇上大恩。”何太醫一聽,連忙叩頭謝恩。
“退下吧!”
“是!小臣告退!”得令的何太醫不敢多留片刻,逃似的離開了那令人心悸的龍祥宮,那還管得上麵前是何等的絕色,小命要緊呢。
華麗的躺椅上,卓池悠正一臉笑意地躺臥著,漂亮的鳳眼輕輕眯起,姣好的唇片揚起了一個完美的笑容,無一不在說明主人的心情是何等的好。
將死之人嗎?
既然如此,朕又何需與你一個死人計較?
“允衝!”
“屬下在!”
“丞相府此刻可有異動?”
“回皇上,左相大人似乎出動了一些人去找原太醫和鴻影老人。”
“是嗎?聽著,不管你用任何手段,都不能讓他們在兩個月內找到二人,即使找到,也絕不能在那個人死之前回到京城,清楚了嗎?”
“是,屬下明白。”
“退下吧。”下一刻,人已消失於原地。
寬大的殿內又再次恢複了寧靜,唯一改變隻是殿內主人的心情。
當段辰風再次回到內室時,床上的少年已陷入了昏睡狀態,身上的血跡和那一身的衣服已經被處理掉,換上了幹淨的裏衣,段辰風默默地坐在床邊,帶著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專注望著床上之人。
即使暈迷之中,少年秀氣修長的眉,依舊緊皺。
落滿月光的麵龐,蒼白如冰玉,脆弱到極點,彷佛不一小心便會碰碎、消溶。
心裏某個柔軟的地方,突然像被觸動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撫著那一直皺起的眉心,沉聲道: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不找我商量呢?難道你就真的這般懼怕我嗎?”
思緒不禁想起這個人每次麵對自己的情形,每次都是小心而謹慎的。
既然這般的怕我,那為何又要回來?
難道就因為當年的那一句說話?
那一刻,不知為何,段辰風又仿佛聽見了那道堅定而顫抖的童音: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想當年,自己也不過是一時興誌所至,救了他,如果不是那句說話,自己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放心吧!你不會死的,我已經命人上山請老頭了,還有原青群,應該很快便會找到。
仿佛回應著段辰風的心中所想,少年原本緊皺的眉已不再糾結,神情也變得安穩起來。
月光依舊,照在兩人的身影上卻意外的重合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痛感上的折磨使得連基本的感知能力也逐漸降低,也許已經很久,又或許隻是很短的時間。
身體上的疼痛漸漸緩和,意識也漸漸從黑暗的渾沌中恢複過來,這樣的痛苦雖非第一次承受,但卻一次比一次難熬,指腹處傳來的角感有別於以往的粗糙,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
腦海中浮現出意識裏的最後一刻,自己好像暈倒在書房門外,那麼這裏是……
正在此時,一道熟悉的磁性聲音正正證實了我的所想,我試圖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然而毒發過後元氣大傷的身體根本就不聽使喚,別說是眼皮了,那怕是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了。
雖然不能動,但意識上還是能把四周的一切感覺出來,我知道那個人此刻正站在床邊,因為隻有他才能給我這樣的心悸感覺。
下一刻,一雙溫暖而寬厚的手已覆蓋在額際,片刻過後,手便離開了。然而那額上的餘溫卻仿佛仍然留在上麵一般,很溫暖,那個從來都冰冷的人原來也有一雙溫暖的手。
記憶之中,這好像是第一次,這個人會如此主動地觸碰自己,雖然這最簡單不過的動作談不上有多溫柔,但卻仍然使我原本以為幹枯的心重新溫暖起來,過去的痛苦似乎都變得值得了。
意識抵擋不過疲憊,很快便再次陷入了黑暗,隻不過這一次的黑暗少了絕望與痛苦,多了一些醉人的溫暖。
再次清醒過來時,已是日落西山之際,看來自己睡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抬眼望了四周的擺設,這裏好像是書房偏廳沒錯。
“醒來了!”聲音自門邊響起,感覺上依舊冰冷,隻不過這個麵無表情的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托盤,顯得似乎有些不太搭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