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四壁泛著冰冷的白霜。
楚夫人躺在同樣冰冷的白色病床上，臉色蒼白，手上掛著輸液器，身旁是各種測量身體狀態的儀器。
病容替代了她臉上的韶華，留給人一種馬上要枯竭的生命特征。
楚劍華走過去，輕輕握著她的手，“媽，邱天來了。”
“……”回應的是毫無聲響。
房間開著空調，楚夫人的臉上卻不見一絲溫暖。
楚劍華焦急地盯著母親的臉，握著她的手輕輕婆娑著，整個人像繃緊的弦，那樣緊張。
楚鶴開門，在見到邱天的臉時，摘下眼鏡，用強大而嚴肅的氣場審視著她良久，一語不發。
最後，他邁著沉穩的步子，拖著高大頎長的身軀進來，在房間輕輕踱步，眸子一直盯著楚夫人的動向。
邱天神色黯然，漂亮的眼眸微微動動。走過去，握住楚夫人另一隻冰冷的手。
皺眉，忍住心頭的異痛，輕聲道：“阿姨，我是邱天，您能聽到我講話嗎？”
楚夫人一言不發，眼皮跳動幾下，卻沒有睜開雙眼，隻是，被她握著的手，抖動了一下，輕得不經意，仿佛是錯覺。
楚鶴抿唇，終於熬不過這沉默僵硬的氣氛，又像帶著不安，歎了一口氣，似乎做出某種重大決定似的。
顫抖著蒼老的手撫過楚夫人的額頭，俯身貼耳對楚夫人開口，聲音帶著莫名的苦澀，“甜甜還活著，我找到她了，感覺到沒有，她正握著你的手，來看你了，可以了無牽掛地走了。”
對於楚鶴的話，楚劍華和邱天並未深究，那是安慰逝者的謊言。
但是，楚夫人卻信以為真，臉上現出笑容，纖長的眉睫如枯萎的枝節擺著，聲音很輕很輕地說道：“甜，甜，媽，媽，愛，你。”
奇怪，雖然隻和她見過幾麵，卻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掛。她的話一出口，邱天的心便是一緊，纖長的眉睫顫動不止，眼淚也不請自到。
好半天，她含著眼淚吐出兩個字，“阿姨。”
楚夫人麵色一沉，帶著失望和沮喪，清淚滑向腮邊，一對一雙地止不住。
楚鶴扭頭看著邱天，雙目又潤，深思後堅強地咽下要說的話。
“甜，甜，媽，媽，有，你。”
楚鶴的眼淚滴下，落在邱天手上一滴，滾燙滾燙。
啞著嗓子對邱天柔聲道：“叫媽媽。”
“哦。”邱天怔然。
楚夫人不停地重新同樣的話：“甜，甜，媽，媽，愛，你。”
她的眼睛努力地睜開，看著邱天，瞳孔有些渙散不聚光。
楚劍華直視著邱天的眼眸，催促著，“叫媽媽。”
看樣子，她不行了。
腦子反應不靈，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裏，但是，心中有種衝動，忍著心頭的巨痛，看著楚夫人的眼睛，還是滿含情深地喊了一聲，“媽媽。”
“我的小甜甜。”
“媽媽。”
她若真的是她媽媽就好了，這聲媽媽叫出口，她的心是溫暖的，快樂的。似乎她和她之間斷掉的線瞬間接上了，一種無名的牽掛圓滿了。
楚夫人含著笑，流著眼淚，不停地點頭，滿足地睜開雙眼，望向丈夫和兒子，被握著的手因激動而顫抖著，久久難以恢複平靜。
邱天的心很亂，緊緊地握著這個隻見過幾麵的女人的手，心裏酸澀得直想哭。
“劍華，替我照顧妹妹。”用盡力氣說過最後一句話，雙眼疲憊閉上，再怎樣努力，都沒力氣挑起千斤重的眼皮。
楚劍華心一緊，聲音喉節滑動，聲音哽咽著，濃密的睫毛上沾滿晶瑩，“媽，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我，想，聽，甜，甜，彈，鋼，琴，花之舞。”
因為激動，楚劍華拿出手機後不小心又掉到地上，顫抖著手撿起來，找到手機的編輯音樂功能，遞給邱天。
寬大的手機屏幕上現出黑白色鋼琴鍵，邱天從他手裏接過手機，輕輕按下去，彈著什麼根本不知道，隻是不停地在低音區亂按。
一連串的低沉單音嘣出來，配上房間正在上演的生死離別，久久回蕩。
楚夫人臉上掛著笑容走了，手也變得僵硬冰涼。
留下兩個為她傷心欲絕的男人，邱天悄悄鬆開她的彎曲的手指，離開病房。
拖著仿佛裂開的心回到家，己近清晨。
小敏準備了豐盛的早餐，見她回來，打過招呼後一一端到桌上，看起來非常誘人。
換做其他日子，她鐵定飽餐一頓。今天，丁點食欲沒有。
餐桌是長方形的，那抹瘦弱的身軀坐在一側，顯得極外空曠孤單，看著餐墊上擺放的烤蝦和小炸裏脊，優雅地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