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將四人從一條窄道引入三樓的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裏,房間裏的木器都是紫柚木所製,精致的瓷器有著象牙白的柔和光芒,壁上掛著名家高倉河的河濱寫意。
素鳴衍坐下,案牘之前,是七八步見方的明堂,頂壁有一盞琉璃燈,柔和的淺黃色燈光恰將明堂照在裏麵,坐席的燈光則來自後壁的掛燈,明堂是供舞者起舞所用。
石川華嘖嘖叫著:“還擔心不能進來,沒想到能進天品廂房,果真好眼色,不會看錯客人的身份。”
石川華、易非天出身名門,素鳴衍身上更有王侯的凝重氣勢,侍者僅從四人的儀態談吐就將他們引進格調極高的房間,不能不說他的眼光很準。
時間還早,侍者端進來一隻銀盤,上麵密密麻麻的碼著玉牌,玉牌上都用簡約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妙曼的身影,旁邊用蠅頭小字寫著舞伎的藝名。
石川華盯著銀盤裏的玉牌,故作鎮定,隨手取出一支玉牌擱在案牘上,素鳴衍從旁邊看見他放下案牘下的左手微微發抖,斂著笑意,拈起一支玉牌,手指在溫潤的玉牌上撚了撚,嘴裏輕輕念出上麵的名字:“阮阿蠻……”
侍者說道:“阮姑娘是本閣的行首,隻獻藝,若要侍酒的話,還要看阮姑娘自己的意思。”
素鳴衍將玉牌往易非天麵前一推,說道:“還是算你點的吧。”
素鳴衍身材瘦小了些,顯得有些秀氣,比不上易非天那麼器宇軒昂。
易非天隨手揭起兩塊玉牌,讓侍者下去喚人進來,說道:“讓阮阿蠻自己挑人就行,或許我們四人都沒資格讓她侍酒也說不定。”
素鳴衍想起赤肌鬼變異之事,問道:“高丘的赤肌鬼之變,不知道迦南的朝臣有什麼議論?”
易非天、石川華還沒有進入仕途,但是他們身為名門子弟,這些消息自然是知道的。
易非天說道:“秋浦等郡發生民亂,正從各地抽調兵力去剿平民亂,赤肌鬼的事還得往後壓一壓,隻是在鏡城方麵加強了防禦,河港聯盟方麵也希望參與此事,河港聯盟也不希望雅穆拿河的上源控製在一種邪惡種族的手裏。青嵐方麵有什麼消息?”
素鳴衍苦笑:“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青嵐似乎已經忘記我的存在了,隻是每逢節季會有一些賞賜送過來,國政之事,一概不知。”
藏金不願與素鳴衍並肩而坐,將錦莆往後稍移了一些。柳靜安、羅思勉率領的裔天商隊早就與羽嘉的聶魯達、盛懷城聯係上,建立從羽嘉起始再回到羽嘉的封閉商路,商路經過青嵐的羽嘉、休屠、碎葉、京畿等郡,經過河港聯盟的彭餘、淮揚等郡,又經過迦南的采石、國都、青葉等郡,雖然說一時還無法贏利,但是對各地的消息傳遞卻是極便利的。
赤肌鬼種群的變異,雖然說對兩國都有著極大的潛在威脅,但是在沒有造成大量的傷亡與損失之前,繁冗的官僚體係是不會快速做出反應的。赤肌鬼種群存在於兩國的邊境,青嵐、迦南或許希望赤肌鬼種群成為兩國的緩衝勢力也說不定。
走廊裏響起細碎空徹的足音,四人纖柔的身姿映在紗門上,幾聲輕輕的叩擊過後,四名麗人推門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名麗人將垂下的劉海往兩邊一撩,琥珀色的眸子往四人臉上掠過,似笑非笑的風情便將四名少年的心懷撩撥得七上八下。
她徑朝素鳴衍走去,依著他身邊坐下,軟語柔媚:“阿蠻過來給少爺侍酒。”
她身後的三名麗人給她的風華一映,頓時少了幾分顏色,石川華恨不得捶胸頓足,皺著眉頭大叫:“明河總能挑著好的。”
素鳴衍露出苦笑,畫皮閣裏的女子姿色雖然出眾,卻掩不去風塵之色,阮阿蠻也算得上絕色,不過風情、容貌還及不上阿黛,嬌柔溫順又及不上采兒,更沒有青菱的天然魅惑。素鳴衍端端正正的坐在案席之後,飲完酒後,隻將銀質酒杯遞到她的麵前,讓她倒酒。
除了四名侍酒的麗人,還有一隊舞伎在樂伎的伴奏下在明堂裏翩翩起舞。
素鳴衍四人還不足夠老練,侍酒麗人在身邊,無法旁若無人的交談,這酒喝得沉悶了些。阮阿蠻對素鳴衍的冷淡有些怨氣,站起來嗔怨道:“屋子悶氣,還是推開窗看看玉帶溪的夜景。”
“啊……”阮阿蠻推開窗子,隻給窗外一掠而過的黑影嚇了一跳。
素鳴衍霍然站起,疾步走到窗前。窗外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展開巨大的肉翼往遠處的民居飛去。樓迦羅人?素鳴衍想也沒想,便將手裏的銀筷子甩出,洞穿那名鳥人的肉翼。鳥人身子一震,悶哼一聲就從半空中墜了下去,落在玉帶溪的石堤上。夜色裏看不清他的臉,一雙細長眼睛射出銳利的光芒,青黑的肉翼斂在肩後,微微顫抖著。
“啊……”阮阿蠻又驚呼了一聲。
素鳴衍聽見她的聲音裏有些許擔心,轉過身來,盯著阮阿蠻的眼睛:“你認識這個鳥人?”
剛才這個樓迦羅人一直在窗戶窺視,若不是阮阿蠻打開窗戶,還真無法發覺。
藏金護在素鳴衍的身側,手按著腰間的佩刀,拔出刀鞘兩三寸,泄出的寒光驚得舞伎失聲尖叫。易非天忙起身站到門口,攔住正要奪門而出的舞伎們,沉聲喝道:“沒什麼事,你們安靜的待在這裏。”他與石川華倒沒有什麼事情,但是檀那明河的質子身份給識破,會惹來大麻煩。
“發生什麼事?”門外擁來三四名侍者,正要推開木門進來。
阮阿蠻走過來擋住他們不讓他們進去,說道:“阿奕驚著客人了,跌到溪邊,你們將他帶回來。”轉過身來對素鳴衍他們說道,“阿奕是閣裏的樓迦羅武士,夜裏會在閣簷的周圍巡視,想不到會驚著你們,阿蠻代他道歉了。”斂下身子,就要給素鳴衍等人行禮。
素鳴衍當然不信她的說辭,這個阿奕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倒像是在偷窺阮阿蠻。素鳴衍甩出銀筷子射的是他的背脊要害,這個阿奕在銀筷及體的瞬間,竟能躲過要害,修為不弱啊。
“銷金閣裏怎麼會用鳥人武士?”石川華撐著桌案就要做下,皺著眉頭問了一句,又旁若無人的斟酒自飲。
素鳴衍打量了阮阿蠻一眼,沒有說話,接過舞伎遞上來的一雙銀筷子,繼續飲酒觀舞,待阮阿蠻坐回他的身邊,動作放肆起來,依在阮阿蠻的懷裏,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醉眼迷離的觀看明堂裏豔麗的歌舞。驀的側過身子,問易非天:“河港聯盟以及迦南境內出現的樓迦羅人都是雄性,非天,你可知道雌性樓迦羅人長什麼樣子?”素鳴衍的身子側得厲害,壓在阮阿蠻溫熱圓潤的大腿上。
易非天聽他這麼問,下意識的抬頭去看雙手護著胸口的阮阿蠻;她的眼角正掠過一抹寒芒。
“鳥人還能長什麼樣,尖嘴巴、大翅膀唄?”石川華在一旁接話。
易非天輕笑道:“雌性樓迦羅人長肉翼不假,不過都長得嬌小美豔,性子溫順,三百年前,中陸的貴族都喜歡購買樓迦羅女奴豢養在私宅裏取樂。後來摩訶正教勢大,樓迦羅人被視為異端遭到驅逐,不知所蹤,直到三十幾年前,新月海域才重新發現大量的樓迦羅人。不過出海的商船遇到的都是樓迦羅海盜,還有大量的樓迦羅武士到中陸各地流浪,沒有人見過那些嬌小美豔的雌性樓迦羅人。”
石川華咽了一口唾液,腦袋湊過來,說道:“那肯定都在扶桑島上,咦,樓迦羅女奴,養在私宅裏真是好享受,啊……”卻是他身邊的侍酒麗人將溫熱的酒潑在他的身上。
侍酒麗人手忙腳亂的取出一方絲帕擦去石川華身上的酒液,酒大半潑在石川華的大腿上,真是意外的好享受。素鳴衍銳利的眸子注視著神情慌亂的侍酒麗人,感覺身後的阮阿蠻身子正微微發抖,不動聲色的用手撐著阮阿蠻的大腿,坐直身子,手在阮阿蠻的大腿上一撚,她的骨骼比常人要細得多,大腿顯得格外的豐盈。
“請少爺自重。”阮阿蠻往旁邊移了移,臉色如霜。
素鳴衍哈哈一笑:“銷金閣,千金一夜,怎麼還要客人自重?喝了這懷酒,說說你的身價。”攬過阮阿蠻的肩頭,舉懷就要往她嘴裏灌酒。
門外“哢嚓”一聲,牆壁上的格木給外力震斷,素鳴衍將酒杯放下,冷眼盯著那處牆壁,左手卻扣著阮阿蠻的肩胛骨。隻聽見外麵有掙紮的聲音,偷聽的那人給強行拖走了,一名侍者推門走了,走到素鳴衍的麵前,雙膝跪坐:“阮姑娘隻獻藝,不與過客人宿夜,少爺要想在閣裏一擲千金,請選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