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跨入迦南土地的那一刻起,素鳴衍就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檀那明河,對江采離、尤溪、阿黛等人自然是信任有加,凡事都依重他們的意見。
素鳴衍睜開眯著的眼睛,目光在方鏡川臉上舔了一下,說道:“我是青嵐派出的質子,身份有所不便,方大人可要跟商隊好好接觸,以後的日常用度,都要從商隊裏支取,隻是不知道方大人會向內府司如何稟報這件事?”
方鏡川的目光掃過在座的眾人,額頭汗濕,覺得南方的天氣又悶又濕,讓人的心裏煩躁不安。
江采離說道:“同是淪落人,方大人怎會不識好歹?”
尤溪說道:“殿下是帝君之子,方大人在迦南出了意外,帝君會另派一名典簽大人過來好好訓斥一下殿下。”
阿黛撲哧笑出聲:“瞧你們說的,方大人的鼻尖都出汗珠了……”
方鏡川抹了抹鼻頭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說:“每月送遞內府司的文書,卑職都會拿來給殿下過目。”
素鳴衍笑起來:“我哪有閑時間看那些,江侍領,你有沒有時間?”
江采離說道:“卑職倒能抽出些時間出來。”望了方鏡川一眼,笑著說,“方大人心裏明白著呢,不管大殿下還是三殿下登上帝位,我們在殿下跟前服侍的人都不再受信任,所以要跟殿下一條心。”
方鏡川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素鳴衍說道:“方大人,你認為八名廷衛有沒可能聽從尤將軍的命令?”
“這……他們都是內府司孔淮將軍所遣,責職是確保殿下安全,其他的事卑職也隻能跟他們商議著辦……”
這會兒門口的侍衛進來稟報:“白侍衛求見。”
白術,八名廷衛之一,孔淮將他們留在六殿下的身邊,白術與另外一名叫羅思勉的廷衛就寸步不離的跟在素鳴衍的身邊。這會兒在驛館的房間裏,好不容易將他們打發走,又要過來求見,素鳴衍皺起眉頭,他現在還不敢將用在方鏡川身上的手段用在白術、羅思勉的身上。他們剛強的武者意誌,不由讓素鳴衍對他們多一分尊敬。畢竟白術、羅思勉的修為隻比尤溪差一階,日後倚重他們的地方還多,現在可不能將他們惹毛了。
素鳴衍不耐煩揮了揮手,說道:“讓他進來吧。”看見白術與羅思勉一齊走進來,素鳴衍微微一愣,暗道:不會代表作那八個人過來施壓的吧?狐疑的打量著白術、羅思勉,鼻腔輕輕的哼了兩聲,卻一言不發。
白術、羅思勉兩人原來是帝君寢宮的廷衛,對帝宮的秘聞知道的比旁人多,長夜妃沒有失寵,六殿下怎麼會失寵?六殿下雖然無望帝位,但在帝君心裏的地位卻不低。帝君讓六殿下到迦南為質,有著保全六殿下的曲折用心在裏麵。
六殿下在迦南眾人麵前折辱方鏡川,驕縱蠻橫,真是要取方鏡川的性命,他們也隻有聽從。六殿下現在收拾方鏡川,遲早要輪到他們,還不如此時主動一些,讓六殿下依為心腹。
白術沉默了一會兒,堂上眾人也是沉默不語,讓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尤溪輕輕咳了一聲,問道:“白侍衛,這麼晚了,你們過來做什麼?”
白術也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抬頭望著六殿下亮晶晶的眸子,往前走了一步,端端正正的跪下,朗聲說道:“內府司派白術過來保護殿下的安全,當時忘了多吩咐一句,白術這會過來跟殿下說一聲,有用得的地方,盡管吩咐。”
素鳴衍望了望江采離,又望了望尤溪,手拍著胡桃木椅子的扶手,想要放聲大笑,又覺得不合適,高興的表情,就像一個孩子,讓阿黛從後麵頂了頂腰肉,急忙下了椅子,走下去將白術、羅思勉從地上攙起來,說道:“我們在迦南,就不要拘束禮節了。”
方鏡川抹了抹鼻頭的汗,這才發覺自己是最傻的一個,想要說討好的話,又覺得不合時宜,以後隻剩下孤家寡人,日子難捱了。
他心裏明白:他們這次隨六殿下到迦南為質,命運已經與六殿下綁到一起了,不管日後六殿下的哪位兄長登上帝位,他們這些在六殿下身邊侍候的人都給遭到猜忌、排斥。當初想到六殿下絕無登位的可能,心裏又有遭貶的怨氣,難免對這個還沒成年的殿下起了輕視之心,萬萬沒有料到今年才十七歲的六殿下竟然這麼強勢!不知為何,昔日的侍衛統領竟對六殿下心悅誠服,全心全意的維護他,而不是迫於自己的職責;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江侍領,心計謀算竟是一時的人傑。這些名義上都應該歸他節製的人都對六殿下忠心耿耿,可恨自己到現在才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