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簾突然掀開,一名宮裝麗人疾步走了出來,臉上淚跡尤殘,弱風扶柳的站在帝君麵前,說道:“說什麼天佑?旃兒再硬的命也再經不起一次折騰。我住在深宮之中,可是青嵐城裏什麼天命之子的傳聞謠言,也聽說過一些,這不是將旃兒往死路上逼嗎?我不要我的旃兒做什麼天命之子,他生於帝王之家,平平安安的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為何也這般難?”
世間有沒有傾城傾國的容顏?
十六年前的檀淵河一役,將帝國數十年慢慢恢複的元氣都消耗盡了。
就是為了這個女人。
摩揭伯岑微微欠了欠身子,說道:“青嵐為帝子之位暗流湧動,微臣昨夜得陛下恩赦,返回帝都,微臣在帝都的住宅就給車馬擠滿,不是微臣不體諒陛下愛護六殿下之心,微臣不願出任少王傅,一為微臣擔小,不敢涉這潭渾水,二是為了六殿下的安危,還望陛下見諒。”
帝君臉色微變,厲聲說道:“你說還有人敢胡來?”
長照妃忽然朝摩揭伯岑斂身拜下,摩揭伯岑不便攙她,閃到一邊不敢受禮,說道:“帝妃這是何意?”
“請摩揭先生救我與旃兒一命。”
帝君聽了這話,臉色略有不悅,對著長照妃斥道:“我還在此,你畏懼什麼?”看到她嬌柔堪憐的愁容,又心軟下來,側臉望著摩揭伯岑,說道,“你有何話,不妨說出來。”
摩揭伯岑說道:“帝子之位早定,六殿下自然會安然無恙。”
帝君對幾位殿下成見已深,若能早立帝子之位,何需拖到今日?如今帝子之位空懸,幾個兒子各拉一派勢力為帝子之位角力製衡,真要確定將一人扶上帝子之位,接下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就會發生在自己的頭上。鼻腔裏冷冷的哼出一聲,不置可否。
三人在墀台之上,沉默不語,尤溪跪在殿下,更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頭埋在膝間,寧可帝君此時忘了他。檀淵河大戰之後的帝君,老得相當快,不足六旬的年紀,眉額、眼下的皮膚已經布滿細密的皺紋。帝君的威嚴不比當年,樞密院、監察院、軍部的官員將軍們都在秘密選擇新的效忠對象。但是尤溪這些中階武官,可不敢觸他的逆鱗。
過了許久,帝君好像又注意到跪在殿下的尤溪來,身子壓在玉床的扶臂上,半個身子傾出玉床,問他:“尤溪,換了旁人在那銅車裏,是不是必死無疑?”
尤溪聽了一愣,一會兒就明白過來,帝君也禁不住相信那天命之子的謠言。帝子之位的事,絕容不得他這樣的低階武官胡言亂語,稍稍想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巨石砸下來時,卑職以為殿下必死無疑,萬萬沒料到殿下隻受了皮肉之傷。當時四殿下在場,也相當詫異。”
摩揭伯岑問道:“事情發生之後不久,四殿下就趕到現場?”
“四殿下在內府司的官員之前趕到現場,不過幸虧四殿下,當時我與巫彌生兩人都負了傷,無法將六殿下從車裏救出來。”
摩揭伯岑轉身對帝君說道:“四殿下不會不顧手足之情,否則事情也不會發生四殿下偷偷溜回封爵的時候。”
“不顧典製,擅自溜回封爵的罪名就小了。”檀那錫陵腦海浮現出另外兩個兒子的麵容,細細的吸了一口氣,吞到肚中隻覺得冰冷刺骨,沒有再說話,揮手讓尤溪先退下去。
尤溪回到帝都東城的家中,發覺左右都給內府司的廷衛控製起來,心裏憂慮六殿下的安危,便想回碎葉守在六殿下身邊。尤溪給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六殿下是值得終身追隨的人嗎?
不可置疑,六殿下從羽嘉返回的路上,氣度與以往迥異,尤溪心裏想:經過幾次生死大難,人總會成熟起來。
尤溪是給上喻召回帝都,要回碎葉,還得帝君允許,上內府司請行了幾次,都沒回應。六殿下留在碎葉城養傷,帝都裏好像沒人聽說過這件事,一直到四月底,尤溪從同僚那裏知道一個驚人的消息:迦南出使青嵐的名臣春江明湖呈遞國書,要求六王子檀那旃作為兩家和議的質子遊學迦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