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變得理所當然,我和華容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模式,若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華容已經和我住在了一起,沈老對我和他的事情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開始把華容叫去管理家的一些鋪子。
他的這些行為讓我感到不安,他似乎在盡快的把一切都安頓好,我無意間觸碰到了他的手,竟然感覺那是一具枯骨。
他快不行了?
理智告訴我也許是這樣。繼父母後,就是沈老?
“公子不必傷心,”沈老拍拍我的手背,“生老病死人之常理,我活得夠久了。”
生老病死,凡人脫不了的劫,我也是肉體凡胎,終有一天我會老去,病痛纏身。
但是華容卻不會,他永遠停留在這個時刻,我百年之後他容顏依舊。終究是仙人殊途。
夜晚我擦拭著琴身,生不起半點撫琴的心思。肩上一重,華容將一件襖子披在了我身上,順手摟住我:“不困?”
“我害怕。”
“嗯?”
“如果沈老他也離開了,我該怎麼辦?”
他緊了緊胳膊:“還有我。”
“我也會有這麼一天的,”我摸索著碰到了他的臉,“但你不會,華容,若我百年之後……”
話沒有說完,他就堵住了剩下的話,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過了很久,他低聲道:“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跟著。”
死亡是沉重的話題,這個思緒一旦展開就再也收不回來,在他漫長的時光裏我隻占了短短幾十年,浮光掠影。
我是貪心的,我想霸占他。
但也隻是想想罷了。
沈老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讓華容去管理鋪子,自己陪在他身邊。
他絮絮叨叨跟我說了很多,我祖父的,父親的,我的,卻沒說到他自己,他從來沒說過那麼多的話,我隻是在旁邊嗯了幾聲,他講得開心,我聽的心酸。
沈老一輩子都活在了洛家。
“傻孩子,哭什麼。”
幹瘦的指頭擦過我的臉,有些刺痛,我趕緊拂去淚水,笑道:“沈老還沒說說自己的事。”
“我啊……”沈老輕笑兩聲,“我離家離得早,對家的記憶也就在一碗湯圓上,那時候隻有過年才吃的到,跟了老爺日子是好了,那湯圓倒是再沒吃到過。”
“我記得路口有家有賣,我這就去,”我喊了個人陪我同走,走到門口回頭加了句,“等我。”
“誒。”
家仆帶著我走的很快,幾步就到了路口那裏,我讓他趕快進去買碗湯圓,沈老對下人特別好,如今他們也是知道事情急迫,當下就進去了。
秋日的白天還沒有散去夏天的餘熱,我腦門上都有了些汗水。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他都成這樣了!”
“我隻是希望他更好過。”
“你也不看看他這樣誰害得!”
“當初是我……”
華容?
他在這裏?
那個女聲很激動:“你以為在原來的地方把事全部重來他就會回來?別傻了,他不會原諒你。”
原來的地方……全部重來。
他的…妻子嗎?
“公子,走吧。”
縱使我很想再聽下去,但還是眼前的事情重要,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耳邊痛苦聲告訴我一切都遲了。
我摸索著他的手,還帶著餘溫,卻已經慢慢僵硬。
看來他最後一刻我也不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