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覺自己失言,低頭看著鎮命,不再說話。
阿九向我靠近一步,逼問道:“你說什麼?”
他既然問了,我便再說一次。
“我明日要回凡間。”這個回答,再沒有先前的底氣。
世間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比如情愛,比如人心。
人心我尚不能揣測,又如何能揣測一個神的心?我本凡人,便該好好呆在凡間,過著凡人的生活。
“你看見了?”阿九忽然問我。
看見?是啊,我看見...看見他同白澤的情意,也看見我們之間的差距。
“阿淵,信我。”不待我回答,阿九便又繼續道。
然而這次,我卻無法信他。
“無妨,無妨,本也不是甚大事兒,你同白澤,是天經地義的。”我擺擺手,輕笑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天經地義。”阿九重複我的話,再次逼近。
確然是天經地義,人家鎮命都說了,兩人是出了名的曖昧。
於是我重重點頭,算是為先前的話加上肯定。
鎮命在我腳底下,悠悠轉醒,爬起來,揉揉摔疼的肚子,又拍拍自己漂亮的皮毛,眼睛發亮地看著阿九。
“你是...你是鳳王對不對!”
好一個煞風景的...卻也解圍解得及時!
阿九本就在氣頭上,如何會搭理鎮命?隻直直看著我,看得我心發慌,又發堵,一想到他同白澤,就氣惱又自卑,直到氣惱和自卑將我的理智活生生掩埋了去。
“你長得這麼好看,一定就是鳳王了!鳳王大人,你教我如何塑身行麼?我會報答你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鎮命語出驚人,又添上一句。
本以為阿九會發怒,卻不想,他卻忽然勾唇一笑,一手指著我對著鎮命如是道:“我要他,要他留下,他若留下,我便答應你!”
話畢,我便見著鎮命一雙狐狸眼,正楚楚可憐看著我,眼裏淚光閃閃,就差哭出來了。罷了,為了鎮命,便委屈這一會,等鎮命瘦下來,再央鎮命帶我離開。
世人以為,情能維持人際長久,其實不然。能夠維持長久的,隻有回憶罷了。
“好,我留下,你幫鎮命。”思索過後,我下定決心留下幫鎮命。
豈料阿九卻皺著眉頭,低眼看著一臉希冀的鎮命,道:“原來,你便是名傳九天的鎮命公子。”
八荒美人簿上頭,阿九第一,鎮命第二,現下二人正四目相對,隻是一個滿臉希冀,一個冷冷冰冰。
阿九以冷聞名,鎮命以舞聞名。我未曾見過鎮命跳舞,卻是見過阿九那一支驚豔絕倫的舞。我以為,阿九第一美人之名,實乃正宗。
唯惜這個第一美人,不會屬於我。
如此,鎮命留下了,我亦留下了。隻是過後,再也沒見著阿九,隻曉得鎮命每日清晨出去,黃昏回來。
十幾日下來,確實清減不少,隻是皮毛不如先前光滑柔亮,我私下問他,阿九如何替他塑身。
彼時,鎮命坐在案前,雙爪托腮,如是道:“秘密,但有一句話可以告訴你,苦不堪言。”
我遞給鎮命一顆荔枝,繼續問道:“是,怎麼樣的苦不堪言?”鎮命接過荔枝,剝開皮,囫圇吞下,吐出核,而後道:“將死未死。”
“你就沒反抗?”我繼續問。鎮命是個狐狸貴公子,如何吃得來將死未死的苦難?若是折磨得厲害了,難保不會生出反抗之心。
鎮命瞪著一雙狐狸眼,堅定道:“隻要能夠恢複身段,哪怕是要了我這條命我也在所不惜,若是哪日帝君回來了,我還胖著,如何去見他?”
果真是個癡情的,肯為了情之一字付出努力,甚至生命。
我佩服鎮命的癡情,卻看不起自己的退縮。隻因為白澤,便要放棄阿九,現下看來,是我該反思。可阿九不見我,我又當如何?
“鎮命,我同阿九,你如何看?”我決定問問鎮命。
鎮命狐狸眼一轉,微咳一聲,分析道:“本公子大概曉得,你同鳳王有情,可鳳王又與白澤有意。我來問你,你可愛鳳王?”
我不假思索點頭回答:“我愛他。”
是的,我愛他,雖然不知情起何處,卻曉得早已放不下。隻是我自卑之心太盛,生了退縮的心。
鎮命爪子輕輕敲擊著桌案,意味深長道:“凡人,我看這事兒,有點難。你瞧,你是個凡體肉胎,再活幾十年也該下黃泉了,可白澤神尊不會死,人家認識的時間又長,感情也長,你,難。”
這分析,確然不錯,我的確是比不上白澤。
搖搖頭,想起白澤這家夥,倒是也有百年沒有看見他了,我讓他帶走救阿九的靈藥之後,便再沒有見過。
我隨意坐在雪地裏,看著阿九舉著那壇清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