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開,四處傳來鳥鳴,我再看,四周樹木已被百鳥所占,甚至來了罕見的神鳥金翅。
起風了,風吹他紅衣,獵獵作響,亦吹他墨發,翻飛起舞。
他手執著五彩羽毛扇,開始跳一支舞,一轉身,一回眼,便是絕代風華,這是一支我從未見過的舞,卻決計是一支女子跳的舞,那樣柔,又那樣媚,但被阿九跳出來,卻有颯爽之姿,阿九,果真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梧桐花飛旋半空,而阿九一襲紅衣站在花中跳舞,金翅鳥飛舞而來,而後百鳥皆隨在金翅鳥身後,圍繞著阿九,翩翩起舞。
這時候我才曉得,百鳥朝鳳這個成語來得是有多美。
腦中閃現一幅畫麵,那是棲梧山,有一個紅衣獵獵的女子,站在樹枝上跳舞,百鳥如同今日繞在阿九身周飛舞。一般般的光景,然而隻一瞬,我看不清畫麵中那人的臉,我卻曉得,這是一支一模一樣的舞。
然而那女子...我猜不是別人,該是阿九的母親,鳳棲梧...
這一世,我有太多不理解亦不明白的事情,我看不透徹,於是隻能默默藏在心中,比如阿九和他的母親。
我沉在這支舞中時,麵前阿九的身影,卻快速幻化閃現,那是一些我不熟悉的人影,有男有女...不熟悉,卻覺得親切。
我並未看空天霜的表情,卻以為,她該有些惱怒。
沉神間,阿九已舞畢,站在高高的屋頂,平視著遠方,麵色平靜。說到底,我不懂阿九,我亦不懂不我自己。
旁邊矮個子的包子弟弟忽然動了,至他開始,父親,母親,賓客,都開始動了,阿九解除了術法。
“哥哥,好多花!”這是包子弟弟對掉落在地的梧桐的驚歎。我低眉看弟弟,再轉眼,絕發覺那襲紅袍早已消失在屋頂。
他便這樣走了...
婚禮,還得進行,我牽著空天霜踏入家門,進門時,喉中一甜,竟然有血湧出,我用力咽下這一口血,微笑牽著我的新娘。
父親母親高坐在上,我隨著司儀的高喝,對著父母一拜,又轉身對著天地一拜。
然而,當我遙遙拜下去,本晴朗的天空,卻忽然平地一聲雷,驚落了母親手中的茶水,瓷杯落到地上,砸得粉碎。
淺色的茶水順著木地板流淌到我的腳下。
此時,屋外人聲大嘩,又聽劈裏啪啦落下瓢潑大雨。
有人竊竊私語,說是這樁婚事不吉,亦有人說新娘是妖物,妖凡結合,這才落下雷雨。
嗬,這樁婚事,卻連天都是不容的麼?
眼角餘光瞥見空天霜半截珠簾下陰沉的眼。
“奈淵!”這一聲驚喝,將我震得心驚,是師傅!我抬頭急急搜尋師傅的身影,卻見師傅從外頭急急破風而來,揮袖一道青光,便將空天霜震退一步。
“你在想什麼”回憶被阿九的聲音打破,我抬眼看他,他正疑惑看我。
我輕笑道:“還不是你,我在想你。”
“可本王不是就在你虛妄帝君的身邊麼?”阿九嗤笑,以手解開長發上係著的青色發帶。
一直未曾注意到,他頭上的發帶,是我當年送他的,也是我還是蘇平安的時候。我歎息一聲,望進他金紅色的眼瞳裏。
“我隻是想起,你當年站在蘇家房頂上跳的那支舞。”
他微愣,卻道:“當年那支舞,隻是隨性而跳,我已然記得不清楚了。我隻曉得,那時候的你,就像是當年的我。”
“阿九,你可恨我?”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當年,我一直將他當做男兒來養,隻因為他的母親要他做男子。可我也曉得,他是願意做女子的。
他又是一愣低聲問道:“何來恨?又何來怨?奈淵,你曉得的,我心裏,滿滿當當,全是對你的情意。”
心中一動,人已不受控製,伸手將他拉入懷中,感受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梧桐香氣。
“阿九,若一切能夠重新來過,我隻但願,你能夠按自己的想法活著。”我在他耳邊低語,他身子在我懷中微怔,反手便將我抱住。
我們一起這樣久,我親眼看著他出生,又親眼看著他長大,如此情分,已然不是愛之一字能夠解釋的。
“不是要跳舞給我看麼?”我輕聲問道。
他在我懷中輕歎道:“不跳了,不跳了,再怎麼跳,在你心中,不也還是比不上母親麼?”
我亦歎息,道:“棲梧是我心中永遠不能忘記的,而阿九,你是心中所愛,我對你,不止是愛這個字能夠解釋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