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白澤和李雅:“帝巡狩,東至海,登桓山,於海濱得白澤神獸。能言,達於萬物之情。因問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白澤言之,帝令以圖寫之,以示天下。”
這個故事大概是說當時黃帝正在全國各地巡遊狩獵,了解自己所所轄國土的真實麵貌。在東海邊,他碰到了會說話的怪獸白澤。白澤博學多聞,對各種動物了如指掌。凡是各種采天地靈氣、集日月精華而產生的怪異物種,它都一一跟黃帝解釋清楚,黃帝命畫師根據神獸白澤所言繪製出《白澤精怪圖》以示天下。
假如在十年前,李雅一定質疑這個傳說,即便不質疑,李雅也定然以為神獸白澤是個智慧淵博,情趣優雅,象征著德行大能者統治權力的,可逢凶化吉而又神駿非凡的神獸。
當然,這真的隻能是假如。因為十年前,也恰逢李雅年幼之際,尚是父親言談裏不成器的幼子。這個傳說裏智慧淵博的神獸,恰如其分的,出現了。
那年冬日李雅時年十一歲,父親如往常一般考核我他與兄長功課。
“伯涯,《禮運大同篇》中,孔子老先生所言‘大同’是何解?”
他站在父親書房裏,望著窗外皚皚白雪,依稀聽見兄長書涯答道:“能成就大同世界,天下就太平。沒有戰爭,人人和睦相處,豐衣足食,安居樂業。這是孔子的政治政策,可惜行不通,因為人人皆自私自利的緣故。”
兄長年紀長李雅三載,生得十分聰慧,又能言善辯,因此父親格外寵愛他。反觀李雅,生得並不十分乖巧,天資愚鈍,口齒不清。李雅收回目光,他曉得父親該考自己問題了,然而他望見父親滿臉欣慰的笑容向兄長道:“吾兒聰慧非常,日後定能高中狀元,光耀門楣。”接著父親將目光轉向李雅,緩緩將眼中的慈祥收斂,他道:“仲雅,你兄長如此聰慧,何以你如此愚笨?也罷,日後能平安喜樂,父親也放心了。”十分語重心長的語氣,他曉得李雅一定回答不上他的問題麼?李雅心中憤憤,卻麵無異色,對上父親深沉的目光,微微頷首。大約多數孩子在幼年時都有一個敵人,多年是鄰家小孩,張府天才之類的,而李雅的敵手,從來都是自己的兄長,李書涯!
但凡長傳的家族,皆有排行之名,輪到李雅與兄長時,正巧是“書”字輩,兄長承了排行。而他因天資愚笨,又口齒不清而被父親隨意安了個“雅”字,“李雅”分明是女子的名諱。偏偏安在了李雅身上,他分明是個男孩。
父親一向身強體壯,健康非常,卻在這個與往年無異的冬日丟下李雅與兄長,丟下偌大家產,隨早年病逝的母親去了。一切都來得很突然,所幸兄長的確是個很適合作為繼承人的選擇,於是他理所當然成為了當家。而李雅則由奶媽照顧,偏居一隅,搬到了父親早年的別院居住。入住江南別院,已經是兄長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因著族中尚有一些老頑固認為他會影響兄長。
奶媽含著悲切的淚水,帶著李雅坐上了前往別院的馬車。
“小少爺,你莫害怕,奶媽一定將你照顧妥帖。”奶媽王氏將年紀尚幼的李雅摟在懷裏如是說道。而他伏在奶媽懷裏,淚水早已將她衣裳濡濕。
那時的李雅,還不知曉,他即將要前往的別院裏,住著日後將影響他一生的神獸,白澤!
這是個十分蕭索的四合院,江南四季如春,今年卻很意外下了一場薄雪,稀稀拉拉蓋住了別院的青瓦。這處別院隻有一位老仆人偶爾前往顧看,因此積塵很多。奶媽與李雅,連著那位並不友善的老仆人接連忙碌了好幾日才將四合院收拾妥帖。隻餘下北邊幾間囤積雜物的屋子並未拾掇。
大約是年紀尚幼,李雅還十分貪玩。來江南並不長久,熟識的同齡人並沒有,因此他喜歡在四合院四處探險,男孩都有很強烈的冒險心理,李雅也不例外。當時他所探索的地方,正是北邊那尚未拾掇妥帖的屋子。木門上了銅鎖,李雅並沒有鑰匙,於是偷了奶媽的簪子來撬鎖。很幸運,他十分順利撬開了這扇木門,木門其實貼著封條,然後當時的李雅並不認識。木門伴隨著積灰與吱呀聲開了。
是個十分平凡的房間,堆放著一些破舊的木質家具,大約是棄之不用的。他踏進去,混亂翻找了一番,竟然在一個女子首飾盒中翻找出一塊通體雪白的石頭。李雅十分欣喜,他想奶媽一定會喜歡這塊溫潤美麗的石頭。同樣因為貪玩,他後來又跑去了院子裏玩泥巴,繼而忘記了這塊石頭的事情。其實那塊白石是塊上好的白玉,假如李雅一早知道,他一定會讓奶媽當了白玉用以改善他們的生活。那麼他的人生就不會如此波折了,定然是平平安安,如同父親所希望的一樣平安喜樂。那塊玉,就是李雅痛苦與歡喜的根源,是個,那就是神獸白澤所沉睡的地方。
從前李雅聽父親講白澤是個十分賢明而又聰慧的神獸,然而李雅所認識的白澤,卻是個讓人頭疼不已的俊美青年。十分懶惰,而又十分喜愛美女,好美酒,常常穿了一身白色長衫,做了偏偏佳公子的模樣,出去混吃混喝。李雅曾經問過白澤為什麼性子與傳說截然不同。當時白澤涎著一張俊美非常的臉道:“小雅,我既是神獸,又怎麼能讓世人知曉真性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