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監……”那邊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沉默,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嗯!”顧佑回過神來,疲憊的在眉心使勁揉了兩下,“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去協商吧!百分之二十的加價實在太多,我不能同意!”
“是……那今天的材料?”
“工地上的材料還能堅持兩天,兩天之內我要看到新的材料!”
“嗯!是……是……”
掛上電話,顧佑整個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眼神又不自覺的瞟向了電話。
可這次,還沒等他伸出手去猶豫,電話便自己響了起來。
刺耳的鈴聲傳遍了整個辦公室,他楞住了,心中忽然湧起一種不願意拿起聽筒的想法,他定定的看著那個辦公用的座機,在這工地旁邊的臨時指揮部裏,隻有有關工程的事情才會打進到這個電話裏來,可是……這個周開始,他就一直沒有聽到過好的消息,
遲疑了好一會,他還是強壓住了心中的抗拒,趕在鈴聲掛斷之前拿起了話筒。
“喂!什麼事?”他問道。
下一刻,一個清冷而淡然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忽的讓他心中一安。
“顧佑!工地上出現了問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陳岩開著車,很快便到了工地上。
顧佑隨著他一下車,便有人遞過來一個安全帽,他一把接過,一邊係扣,一邊疾步在無數的大坑和腳手架之間穿行。
許多呆著安全帽的工人坐在土堆,木頭或預製板上冷眼看著顧佑,他們大都抽著劣質的抽煙,濃烈刺鼻的煙草味道讓顧佑鼻子一陣抽動,喉嚨裏忍不住發出一陣低咳。
那幾乎壓到最低的聲音,卻如同一個信號一般——
開始是他身邊的幾個工人垂下手中的煙站了起來,接著更多的工人站了起來,汗酸味和煙草味從四麵八方向他集中過來。
“顧老板——”
一聲粗野而嘶啞的喝聲讓顧佑停住了腳步。
“說好的日結工資,現在怎麼搞的?——都三天了!”
三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杵在顧佑麵前,橫眉立目道。
“三天而已,又不是三十天!著什麼急?”顧佑眼波一沉,站直了身子,冷冷的說道,他雖然是比對方矮了一頭,但是那冷沉的眼神猛地一掃,竟然讓他們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
在靳之堯身邊跟了近十年,可不是白跟的!
三個漢子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又向前邁了一步,他活動了一下胳膊,看起來是在為自己壯膽,“顧老板!——我們聽說靳氏鬧了經濟危機,是不是發不出工資啦?”
他咧嘴一笑,努力做出了一個凶狠的表情,但似乎並不怎麼成功,看起來有些滑稽。
顧佑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便看見那個人扭頭望向了其他工人,“靳氏要是真的發不出工錢了,也沒啥!好歹也跟我們說一聲,兄弟們好去別處討活幹啊!——大家說是不是!”
下麵稀稀拉拉有人應聲,但並不是全部。
顧佑的目光在那人臉上盤旋了數秒,緩緩的將手伸進懷裏,摸出了一個德國進口小牛皮的皮夾,他伸出手在那人麵前晃了晃,嘴裏溢出一聲冷笑,道。
“真是可笑!——不知道你們在哪裏聽來的無稽之談!”
“看清楚,就是我這個皮夾,頂你一年的工資也綽綽有餘!”
他伸手彈了彈,錢包發出一聲硬朗的輕響。
周圍的工人們頓時眼睛一亮,有好些想要圍上前來的又偷偷摸摸的向後退回了人堆當中。
“他叫什麼名字?”顧佑回了回頭,指著那個麵容尷尬的壯漢問陳岩道。
“張鐵柱吧!好像是……”陳岩歪頭想了想,遲疑著說道。
不過顧佑並不在意這個準確性,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個領頭的壯漢,伸手從皮夾裏摸出一遝粉紅的鈔票,修長的指尖優雅的點出六張,輕飄飄的向他腳邊的泥地一鬆手。
“很好!——我不管你是叫張鐵柱還是王二牛,也不在乎你是抱著什麼目的在這裏散布謠言!總而言之——”
“現在,你可以帶著你三天的工資離開了!想去哪裏幹活就去哪裏幹活吧!”
“不過,你最好相信!——國境之內,包括國境之外,但凡與我靳氏有關的項目,絕不可能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顧佑那張俊臉上一瞬間迸發出的怒氣讓那群工人不由得一個寒噤,紛紛低下了頭去。
“至於其他嘛!——”他嘴邊拉起一個彎月一般的弧度,語氣放得輕了些。
“我們也是很講道理的!隻要你不在繼續散播靳氏的謠言,我想你應該還是可以好好過日子的!”
隨著最後一個字的停頓,那個工人竟然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褲子底下發出一股騷臭的味道。
顧佑鄙視的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微微環顧了一下其他的工人,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