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在太子殿下麵前費盡心思所展現出來的愛民如子,勤儉樸素的一麵就會徹底暴光。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把宴席的所在定在知府衙門的後堂。
這後堂不大不小,布置得中規中矩,看上去並無出格之處,諒那太子殿下也挑不出自己的錯處來。
至於這宴席上的菜肴,他更是挖空了心思設計,太昂貴的菜式肯定不能準備,太寒酸的菜也上不了台麵,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賭上一把,繼續在太子殿下麵前裝裝窮。
太子殿下進城的時候,他看得可是清清楚楚,跟在太子殿下身後的足足有二十輛馬車,馬車上用油布遮得嚴嚴實實,鼓鼓囊囊,顯然是這次朝廷拔給永淩的救濟用品。
既然朝廷認為永淩窮困,那他不如順水推舟。
甚至他在自己的官服上不打眼的地方,還特意打上了幾個補丁。
是夜,知府衙門的大門外,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永淩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趕來參見太子殿下。
眾人被引入後堂,按照官職大小落座。
步長安到得比其他官員稍晚,他的臉色不佳,見到鮮於東的時候,兩人的目光對視一眼,然後各自轉開了視線。
過不多時,隻聽得門外衙役搶進來稟告:“太子殿下所乘的馬車,已經出了驛館,正往這兒駛來。”
眾官員全都肅然起身,趕到大門外等候迎接。
鮮於東和步長安一文一武,站在眾官員的前麵,滿臉肅然,一派謙恭。
小七走下馬車,隻見知府大堂的門口燈火通明,一排排官員站得整整齊齊,形容肅穆,見了自己,一齊跪倒下拜。
“大家不必多禮,都起來罷。”他略一擺手,然後當先走了進去。
鮮於東搶步跟上,眾官員也全都尾隨於後,眾人開始阿諛奉承,吹牛拍馬,種種諂媚之色,溢於言表。
而步長安落於眾人之後,他心事重重,隻是想著晚上三更的那個陌生人之約,始終拿不定主意,是去還是不去。
小七身為太子,自然被眾人推為首席,他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一揮手道:“大家不必拘禮,都坐下罷。”
眾官員這才敢屁股沾了一點椅子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小七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掃,麵無表情,然後站起身來,取出一道聖旨,唰地打開。
眾官員一下子全都不淡定了。
這可是聖旨啊!
他們剛剛坐下來的屁股馬上又彈了起來,然後齊刷刷跪倒一片,口中連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官員們低著腦袋,臉上都不禁變了顏色,尤其是鮮於東和步長安,二人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咚咚作響,差點跳出腔子裏來。
小七對著下跪眾人掃視一眼,清了清喉嚨,開始宣讀聖旨。
這道聖旨是小七臨出帝都之時,聖德帝親手所寫,上麵寫明此次太子殿下攜同太子妃奉旨出行永淩,一來治療永淩疫症,二來聽說永淩災情嚴重,朝廷特下恩旨,拔二十萬兩銀子賑災款給永淩官府,除此之外,還有米糧衣藥等等,賑濟災民。
眾官員本來心中惴惴不安,直到聽完小七宣旨,這才心中大定,笑逐顏開。
眾人跪伏於地,山呼萬歲,叩謝皇恩。
小七的目光從眾人頭頂平平掠過,並不喚眾人起身,臉上仍是沒有一絲笑意,說道:“本人離開帝都之時,陛下親口吩咐,讓本人前來永淩,除了賑災之事外,還有一道口喻。”
口喻?
眾官員再次心中一凜,伏在地上不敢出聲,連呼吸都頓住了。
“陛下說,永淩位於苦寒之地,生活貧瘠,百姓們的日子過得甚是艱苦,讓本人來此之後,好好體察民意。陛下對永淩百姓體察入微,你們身居官位,更應該盡心竭力,報答聖恩才是。所以本人逗留永淩期間,會考察在座諸位的人品政績,然後酌情加勉,以示皇恩。”
小七聲音清越,字字擊罄。
這番話褒獎有之,威脅亦有之,但又不輕不重,說的恰到好處。
隻聽得眾官員們暗暗發愁,不知如何是好。
每個人都在琢磨,太子殿下口中的這個酌情加勉,究竟是什麼意思。
眾官都唯鮮於東馬首是瞻,此時不由都暗中抬眼,齊刷刷向鮮於東瞧去。
鮮於東伏地,高聲道:“陛下隆恩,臣等自然謹遵聖意,不敢有負皇恩!”
他聲音坦坦蕩蕩,一副赤膽忠心的模樣。
眾官員頓時有了主心骨,跟著他齊聲叫道:“臣等謹遵聖意,不負皇恩!”
小七這才微微點頭,略一抬手,示意眾人平身。
眾人重新入座。
經此一事,官員們全都不敢掉以輕心,本來有人看到小七年輕,對這位太子殿下有免有輕視之意,可被小七剛才那番言語嚇住了,想著自己在永淩的所作所為,要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了,恐怕就不是酌情加勉,而是加重處罰了吧?
各官員心中有鬼,哪裏還有心思吃飯喝酒,一個個心思不屬,隻是琢磨著自己幹過的那些破事。
小七不說話,在座的諸人誰都不敢開口說話,唯恐禍從口出,一不留情,就讓太子殿下抓住了自己的小辮子。
本來應該是莊重熱鬧的場麵,突然一下子出現了冷場。
鮮於東看到自己精心安排的酒席變成了這般模樣,心頭著惱,眼含恚怒地掃視了一眼眾官。
這些個不爭氣的東西,被一個毛頭小子隨口說的幾句話,就嚇得連個屁也不敢放,老子養你們這幫家夥是白吃飯的嗎?一幫子廢物!
他第一個站起身來,清了清喉嚨,舉起酒杯,畢恭畢敬地道:“太子殿下,下官早就聽聞太子殿下為人清廉,心係百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太子殿下身為陛下愛子,居然親自遠赴永淩,不懼路途遙遠,勞苦功高,真乃咱們為官之人的楷模。下官鬥膽,想敬太子殿下一杯水酒,以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