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自作聰明(3 / 3)

“唐姑娘,你可是渴了?奴婢給您倒杯茶好不好?”凝露體貼地問道。

“好,我正好口渴,凝露,謝謝你。”唐絳兒溫柔對凝露一笑。

凝露早就泡好了一壺熱茶,一直溫著,這時倒了一杯送到唐絳兒手裏。

唐絳兒一口氣喝了三杯茶。

“唐姑娘,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前麵不遠就是一家酒樓,我去給姑娘你買點吃的可好?”

凝露從敞開的車簾裏看到了前方挑出的一麵酒旗,同時濃濃的飯香菜香撲鼻而至。

“好,有勞你了。”唐絳兒再次對凝露笑了笑。

她聲音柔和,斯文有禮,凝露聽在耳朵裏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她看了唐絳兒一眼,一看到她那張醜陋無比的臉,心中就打了個突,連忙轉開了目光。

朝夕相對這麼久,她還是不太敢直視唐絳兒的容貌,每次看到,她都會替唐絳兒感到惋惜。

唐姑娘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老天爺要捉弄她,偏偏給了她這樣一副可怖可懼的容貌!

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歎息著取了銀子,掀起車簾走出車廂,去買飯菜。

唐絳兒一直微笑著目送著她,一直到凝露的背影消失在車外,她嘴角的笑意登時凝固在臉上,久久定格。

好久之後,唐絳兒才苦笑一聲,閉上了眼睛。

兩行淚水順著眼角默默地流淌下來。

她並不傻,那墨白對她的態度如何,她怎麼會瞧不出來?

方才凝露所說,不過是在安慰她罷了。

而她不想讓自己被一個丫頭笑話了去,所以才配合著演了那樣一出戲。

墨白,墨白!

她在心裏默默地叫著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手指絞緊了被單,幾乎揉成了一團。

她的心在撕裂般的疼痛著。

唐絳兒回想起不久之前她昏迷的時候,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一雙手,溫暖,有力,那雙手牢牢地握住她的雙手,將一股暖流送到她的體內,讓她冰冷的全身慢慢變得溫暖起來。

她那顆一直浸在冰河裏的心,也不知不覺地熱了起來。

她一直想睜開眼睛,看看那雙手的主人,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她的眼皮好像有千斤重,說什麼也睜不開來。

雖然她看不到那個人的容貌,可他卻深深地住進了她的心裏。

在昏迷中,她一直在叫著這個人的名字,盡管她不知道他是誰。

但,他是她的恩人!

終於有一天,當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她感覺到那雙手仍然握著她的手,那個人沒有離開,他在為她療傷。

她又驚又喜,連忙睜開雙眼,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絕色傾城的臉龐。

那張臉,清俊逼人,神采飛揚,是她這輩子看到過的最好看的容顏。

但,好熟悉!

這個人,她見過的,她認識的。

他是誰呢?

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唐絳兒不由蹙起了雙眉,苦苦思索起來。

啊,她想起來了!

是他,是那個叫墨白的人!

唐絳兒頓時一陣臉紅心跳,幾乎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她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瞧不起他的,是如何對他冷嘲熱諷的。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這段時間來,陪在她身邊,一直默默無語救了她性命的恩人,竟會是他!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對他的感覺一下子變了。

他在她的心目中,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的形象無比的高大,讓她覺得自己格外的渺小,渺小到她連跟他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都變得謹小慎微。

她那根從來沒有被人撥弄過的少女心弦,頭一次為了一個男人而跳動。

她渴望見到他,又害怕見到他。

看到他的時候,她會羞澀得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可看不到他的時候,她是那樣時時刻刻的想念著他,盼望著他,隻希望能夠遠遠的看他一眼,哪怕就是不看他,隻要能聽到他的聲音,也是好的。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動了情。

可隨著這甜蜜的情而來的,卻是一股濃濃的苦澀之意。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讓她心動的人會是他呢?

唐絳兒一點也不傻。

她不但不傻,反而十分聰明。

她的腦海裏回想起跟墨白還有若水相處時的一幕一幕。

隻消她隨便想想,眼前就會出現一個個生動鮮活的畫麵,每個畫麵都是那樣的刺痛她的眼睛,更刺痛她的心。

隻是當時的她並不覺得,因為她沒有動心。

墨白喜歡的人,不是她,而是若水妹妹!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像墨白這樣一個桀驁不馴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喜歡,怎麼會死纏爛打地跟在一個女子的身邊,即使那女子嫁為人妻,他還是鍥而不舍。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還會因為什麼?

而他之所以這樣廢寢忘食地趕路,為的全都是若水妹妹。

因為他想早點追上去,早點看到他的心上人!

唐絳兒的指甲幾乎刺入了掌心裏,深深地印出幾道血痕,可她渾身不覺。

不可以,絕對絕對不可以!

她唐絳兒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若水妹妹已經成了親,她的夫君是那樣優秀,她不可能對墨白有什麼非份之想。

而墨白,她要救他,她真的是為了他好。

她不能任由墨白這樣一頭栽進去出不來。

他救了自己,而她要救他出情山火海,否則他會被活活的燒死的!

唐絳兒如是告訴自己。

她緊緊咬住了嘴唇,對自己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包括她的傷勢一天天的好轉,卻仍是動不動就受驚暈倒,那全是她故意裝出來的!

她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將他永遠、永遠地留在自己身邊。

能拖延一時是一時,能耽擱一天算一天。

她要爭取他留在自己身邊的每時每刻,她要在他的心底種下自己的影子。

她相信,日久必可生情。

終有一天,墨白會感動於她的癡情,會迷途知返。

唐絳兒握成了拳的手慢慢鬆了開來,她的眼中重新煥發了希望的光彩。

她可以等,她會一直一直地等下去,等到墨白,回心轉意。

她勾起唇角,充滿自信地笑了起來。

小七和若水一行人越往北走,天氣變得越加的寒冷,後來,天空中直接飄起了鵝毛大雪。

他們離開帝都的時候,禦林軍們穿的還是夾衣,但快到永淩之時,他們已經換上了厚厚的冬衣,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每個人都凍得手足發麻,在心裏詛咒著這惡劣的鬼天氣,鬼地方。

小七內力深厚,對這點寒冷自是瞧不在眼裏,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在眾人中顯得太過突兀,才換上了一件夾厚的長袍,腰束玉帶,越發顯得身姿挺拔修長。

他不怕冷,卻擔心若水受凍,早早就在車廂裏備好了暖爐火盆,燒得旺旺的,車廂裏堆滿了厚厚的毛氈皮草,把若水嚴嚴實實地裹在其中。

若水看著自己,不覺得好笑,她心想小七此舉未免太小題大作,自己哪裏有他想的這樣嬌弱,但想起他的細心體貼,又覺得感動。

她的麵前攤開著一張地圖,正是東黎的地形圖,她的目光正落在永淩這個位置上,臉上神情若有所思。

她仔細研究過,永淩這個地方雖然不大,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

它恰好位於東黎和北曜接界的地方,出了永淩再往北三十裏,就是北曜的國土。

雖然這裏實在十分寒冷偏僻,但聖德帝還是對它較為重視,派了一隊精兵在這裏駐紮。

若水覺得奇怪的是,越是像這種嚴寒地區,越是不容易迸發瘟疫。

就算是有疫症蔓延,一般比較容易發生在夏秋交接之季,現在這個季節,也不是疫症多發之時。

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了她好久了。

好在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她很快就可以一探究竟。

不過她再一想起聖德帝給自己的那道密旨,還有他交待自己要查辦的任務,就又蹙起了眉頭。

她的兩根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敲擊著。

永淩的治官私造兵器,意圖謀反。

這兩樣可都是殺頭掉腦袋,並誅連九族的罪名啊。

聖德帝把這樣一個重擔放在自己的肩上,讓她暗中查明此事,這可不是難為人麼?

若水自問,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擅長的隻是用醫術救人,要讓她摻合進這種政治陰謀之中,實在是大違她的本性。

更何況,這種事情要從哪裏著手查起?

若水根本是毫無頭緒。

一路上人多口雜,她多次想和小七商量此事,都沒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

罷了,等到了永淩之後,再見機行事好了。

距離永淩還有不到一日行程的時候,永淩知府和當地駐紮的將領已經接到了消息,遠遠地迎出城來。

他們知道,此次奉旨前來的乃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自是萬般重視。

若水聽得前方響起了號角聲,馬蹄聲,人聲鼎沸,便讓小杏微微掀起車簾,從縫隙中向外瞧去。

隻見前方旌旗招展,號角聲鳴,一隊隊士兵騎著高明大馬,身穿鮮明鎧甲,簇擁著一名將領來到前方。

那將領滾鞍下馬,伏地下拜,高聲道:“末將永淩參將步長安,拜見太子殿下。”

在那將領旁邊的一匹馬上,跟著跳下了一個身穿五品官袍的文官,跪在地上,大聲道:“永淩知府鮮於東,參見太子殿下。”

小七擺了擺手,“兩位免禮。”

他的目光落在步長安身上,打量了他一眼。

隻見他身材高大雄偉,一張國字臉,大約三十出頭,臉上卻頗有風霜之色,眼角眉梢有了一絲絲的皺紋,鬃邊出現了幾縷白發,但看上去還是英氣勃勃,步伐矯捷。

要是論年紀,這步長安比樂正毅大不了幾歲,但容貌卻蒼老得多了,可想而知,這永淩的環境有多惡劣。

在數年之前,小七曾經在帝都見過這步長安。

那一年,他是新科武榜眼,雄姿英發,眉清目秀,端的是一表人才,曾經大獲聖德帝的讚譽,讚他少年有為,並委之以重任。

這步長安調任永淩參將不過三四年的時光,卻已經被永淩的風雪催白了少年頭,華發早生。

小七心中油然而生感慨。

“太子殿下,您一路風霜勞頓,下官已經在城裏準備好了酒飯,並安排好了一切,請太子殿下進城歇息吧?”

說話的是那永淩知府鮮於東,他年紀大約四十出頭,比步長安要年長,可是看上去竟似是比步長安還要顯得年紀,顯然是保養得當。

一張白淨麵皮,臉上連一根皺紋也沒有,說話談吐甚是斯文有禮,態度不卑不亢,並沒有小七是太子的身份而露出諂媚之色,一副精明強幹的模樣,倒讓小七對他的印象不壞。

若水的視線在步長安和鮮於東的臉上各逗留了一段時間,便悄悄放下了車簾。

她心中琢磨,聖德帝接到的密旨上說,永淩的治官密謀造反,私造武器,這治官指的是誰?

是那步長安還是鮮於東?

或是這二者狼狽為奸,互相勾結?

隻是從二人的外表上來看,都不像是那種人。

但是惡人又豈會在臉上刻著“惡人”兩個字?

人不可貌相,自己還是不要妄下結論,一切慢慢觀察才是。

當下步長安和鮮於東在前方引路,小七和若水的車隊隨後而行。

那五百禦林軍和由山匪收編成的親兵營,個個昂首挺胸,神采飛揚,在眾人恭順的目光中,大模大樣地前進。

若水再次將窗簾掀開一線,向外打量。

外麵一隊隊士兵排列得整整齊齊,就連他們身邊的馬兒都沒有移動過半步,顯然這步長安治軍有方,和他們莊肅的軍容一比,自己從帝都帶來的這隊禦林軍,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雖然這些士兵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似乎目不斜視,但若水卻瞧得清楚,有好多士兵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輕蔑之色,顯然是看不起這些參差不齊的禦林軍們。

她笑了笑,放下車簾,不再向外張望。

一行人剛剛進入永淩城門,忽然聽得城門口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伴隨著號角聲,震耳欲聾。

小七放眼望去,隻見一大群百姓湧在城門兩側,夾道相迎,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他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心中不悅,對那鮮於東淡淡瞥了一眼。

鮮於東馬上躬身上前解釋道:“太子殿下,永淩的百姓們得知是太子妃親自前來,心中感激不盡,所以自告自發前來迎接,這並非是下官的安排。”

小七微微點頭,不再多言。

鮮於東引著小七等人來到了驛館之中。

他自從得知朝廷派來的人是太子妃之後,不敢怠慢,將一座原本破破爛爛的驛館重新修建了一番,擴大麵積,幾乎有原來驛館的十倍之數,雖然布置得並不華麗,但是幹淨整齊,牆壁粉刷一新,看上去十分氣派。

小七和若水進房之後不久,就有人送來了酒飯。

那鮮於東十分知情識趣,知道二人一路勞頓,也沒安排宴席,而是十分體貼地直接將做好的飯菜送進了二人的房間。

這一點讓小七和若水果然大為滿意。

“水兒,餓了吧?咱們先吃飯,用完飯之後,咱們就出去瞧瞧這永淩城的疫症究竟嚴重到什麼地步。”

小七拉著若水的手來到飯桌前。

他知道若水的性子,如果不讓她出去瞧瞧,她根本在驛館裏呆不住,遲早也會偷跑出去。

“好。”若水對小七嫣然一笑。

他果然是她的知己,對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二人坐在桌前,看著那鮮於東為二人安排的酒菜,不由得一愣。

隻見桌上簡簡單單的四道菜,一壺酒,菜式簡單之極,幾乎就是原生態。

他們本來以為那知府安排的酒席定是豐盛之極,大魚大肉,珍饈美味,哪知道看上去全不是那麼回事。

小七心裏頓時舒服了許多,露出淡淡的笑容,道:“這個鮮於知府,倒還不錯。”

永淩疫症,百姓們饑不裹腹,要是鮮於東送上來的飯菜全是大魚大肉,小七第一個要砍的腦袋,就是他的。

小七挾了一道菜放入嘴裏,隻嚼了幾嚼,臉色就是一僵,他抻了抻脖子,然後麵無表情地咽了下去。

若水眼波流動,抿唇笑道:“味道不佳,對不對?”

她知道小七雖然對吃食並不特別挑剔,但他畢竟是長在皇宮,吃慣了山珍海味,要是食物精美,他就會多吃幾口,要是食物粗糙,他就會少挾幾筷。

可是他吃飯的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倒是絕無僅有。

“我嚐嚐這知府大人為咱們準備的菜是什麼味道。”若水笑著去挾盤子裏的菜。

小七伸手一擋,道:“別吃了,咱們一會兒去城裏的酒樓點菜吃吧。”

他心情矛盾得緊。

一方麵覺得鮮於東為自己準備這樣粗糙的食物,倒顯得他心地無私,為官清廉,一方麵又實在是難以下咽。

他倒是無所謂,難吃他就少吃點。

可是他怎麼能讓若水也跟著自己吃這樣沒滋沒味的東西呢?

就算是若水不挑剔,她肚子裏的寶寶也受不了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