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一低頭,忽然眉頭一皺,目光中露出怒意。
凝露嚇得呼吸一窒,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卻沒想到她被他抱在懷裏,她這一縮,倒往他懷裏貼得更緊了。
燕孤雲卻往她往地上重重一放,伸手扯下了她一片衣襟。
“啊,公子,你、你要做什麼?”凝露發出一聲驚呼。
“髒了,我來幫你擦幹淨。”
燕孤雲盯著她臉龐上的某處,那裏,曾經被那個趙老大的臭豬嘴碰觸過,那個肮髒醜惡得像豬一樣的男人,竟敢碰他的小兔子,真真是該死!
讓他死得那樣舒服,倒真是便宜了他!
燕孤雲憤恨地想道,拿起衣襟用力往凝露的臉上擦去。
他很用力地擦著,擦得她那薄薄的臉皮都紅了起來,還是不肯停手。
凝露疼得眼中蓄滿了淚,可是看到燕孤雲那惡狠狠的神色,她不敢哭,不敢叫,更不喊呼痛。
可是燕孤雲越擦越是用力,他像是泄憤一樣,一下又一下。
“別擦了,別擦了,我疼,公子,疼……”
凝露終於受不了,疼得叫出聲來。
燕孤雲一愣,停下了手,隻見那吹彈得破的肌膚已經又紅又腫,竟然被他擦破了皮,沁出微微的血跡來。
他不但沒有憐惜,反而生出一種痛快的感覺。
“疼?疼就給我記住,以後,要是再敢讓別的男人碰你,碰手,我就剁了你的手,碰腳,我就跺了你的腳,聽明白了嗎?”
他聲音清冷,一雙眼睛沒有半分感情地望著她,像是在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
凝露的哭聲哽在了喉嚨裏,她連眼睛嚇得都不敢眨了,怯怯地點了點頭,心中委屈得隻想大哭一場,卻用力忍住。
不哭,不能哭。
她的眼淚換不到任何的憐惜,所以她絕不能哭。
“很好。”燕孤雲滿意地點點頭,拉過她的手來,將剛剛得來的五兩銀子放在她的手心。
“……”凝露睜大了眼睛,不解地看著他。
他給她銀子,她的賣身銀子,這是什麼意思?
“這銀子給你了,拿去買糖人兒吃,想吃多少就買多少,你就是想把整個糖人兒攤子買下來,這銀子也足夠了。”
燕孤雲慷慨地一笑,看著凝露那傻呆呆的樣子,心中大樂,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小兔子,快收起來,看到這麼多銀子,可高興傻了嗎?”
“公子,我不能收,我真的不要。”
凝露真的被嚇到了。
五兩銀子,這是她在侯知府裏半年的工錢,可她才服侍了燕孤雲短短數天的時間,他居然一下子給了她這麼多銀子。
她拚命地把銀子往燕孤雲手裏推。
燕孤言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不悅地瞪著她,那冷冷的眼神看得她心中一顫。
“為什麼不要?你嫌這銀子髒?來路不正?”他冷聲說道。
“不、不是,是、是這銀子太多了,真的太多太多了。”凝露小聲答道,低頭不敢看他。
原來是覺得太多!
燕孤雲一下子釋然了,臉色馬上多雲轉晴。
他的小兔子就是這麼乖,才區區的五兩銀子,她就嚇得這麼手足無措,要是給她看到自己存在九陽山上的全部家當,這小兔子還不得立馬嚇暈過去啊!
“嗬嗬,不多,才五兩銀子而己,隻要你一心一意地跟著我,我讓你吃得最有錢的富家小姐還要好,穿得比皇宮裏的皇後娘娘還要漂亮,你放心,你主子我有得是銀子,你盡管拿去,放心大膽地花。”
燕孤雲把銀子直接塞到了凝露的懷裏。
他這個大膽的舉動又讓凝露變成了化石。
她瞪著燕孤雲,心裏半點沒有得到銀子的喜悅之情,反而湧上了一股濃濃的羞恥之感。
他為什麼要給她這麼多的銀子?
她現在全都明白了。
他是把自己當成了青樓裏的姑娘了,他摸了她的腳,又親了她的臉,還借機揩她的油……
這筆銀子,就是他的調笑之資啊!
凝露幾乎想都不想地,就準備把懷裏的銀子扔出去,遠遠地丟掉。
她雖然是個丫頭,可她並不下賤,她絕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來換銀子!
“你要是敢不要,我就會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凝露的舉動沒有逃過燕孤雲的眼睛,他的臉上瞬間掠過一抹陰影,沉聲說道。
她的手頓時僵住了。
低了低眼眸,她應道:“是,公子。”然後就咬住了嘴唇,一言不發。
但她心底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五兩銀子,她一文錢也不會花!
“好了,咱們快回去吧,你惹出了這場禍事,耽擱了這麼久,我師兄都該等急了。”燕孤雲再次把她橫抱起來,大步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凝露忍不住探頭往剛才幾名混混倒地的方向瞧去。
他們睡醒了之後,不知道會不會繼續追上來找事。
“公子,那幾個人……”她欲言又止。
燕孤雲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這小丫頭也忒好心,居然現在還操心那幾個混混的身後事。
“你放心,他們再也不會騷擾你了,而且,再也不會騷擾到任何人。現在,他們隻是暫時的睡著了,七天之後,他們就會一直一直地睡下去,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凝露心中一抖,兩隻眼睛恐懼地睜大,一眨不眨地看著燕孤雲那張雲淡風輕的臉龐。
主子的意思是,那幾個調戲自己的惡棍,再過七天就會死掉?
“不錯。”燕孤雲看懂了她的意思,忽地笑了,“怎麼,害怕了?你家公子我的手段還多得很,隻是讓他們就這樣在睡夢中離開人世,還真是便宜了他們!他們敢動我的人,我真該將他們一個個剁碎了喂狗才是。”
凝露低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不受控製地輕顫。
是的,得罪了主子的人,是永遠不會有好下場的。
她一定要記得牢牢,牢牢的,永遠永遠也不敢忘記。
“燕師弟,你們這個糖人兒買的時間夠久的啊,怎麼直到現在才回來?”
燕孤雲抱著凝露,剛剛拐進了馬車停靠的巷口,一眼就看到了墨白。
他高高地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語氣中滿是譏嘲。
凝露對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害怕,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情不自禁地往燕孤雲的懷裏躲了躲。
燕孤雲抱緊了她,仰起臉來對著墨白歉意的一笑。
“抱歉,剛才出了點事耽擱了,她的腳扭傷了,我隻好抱她回來。”
他走近馬車,將凝露放在馬車上,凝露低頭地撫著腳踝,然後一扭頭,鑽進了車廂裏。
“是麼?”墨白冷冷地道,一雙目光像冷電般在燕孤雲臉上來回掃視,隻看得燕孤雲呼吸不暢,心跳加速。
“師兄,發生了什麼事麼?”他強自鎮定地問道。
“什麼事?十九,你是來問我麼?我倒是想問問你,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墨白的聲音很冷,表情更冷。
“師兄,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是凝露的腳扭傷了,行走不得,所以才耽擱了一會兒功夫。”燕孤雲笑了笑,答道。
他不想提到遇到幾個混混的事情,他怕師兄追問起來,自己難以解釋為什麼僅憑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對付了那幾個惡人。
“是嗎?十九,看不出來,你年紀越長,心眼也跟著長了,居然當著我的麵,還可以做到麵不改色的說謊!”墨白的一雙眼睛就像利箭一樣,直直地射在燕孤雲的臉上,像是能看到他的心裏。
燕孤雲不由自主地調開眼神,不敢和師兄的目光相觸。
“師兄,你、你說什麼?小弟不懂你的意思,小弟怎麼敢欺瞞師兄。”他期期艾艾地說道。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裏有數!”
墨白的語氣十分嚴厲。
燕孤雲一聽,就明白剛才發生的事情,師兄早就心裏有數。
他垂下頭,默不作聲。
他不知道如何向師兄解釋這一切。
墨白的確將燕孤雲暗算那幾名混混的場麵盡收眼中。
試想以他這樣的耳力,那幾名惡棍汙言穢語調戲凝露的聲音並不小,他早就聽到,便想去出手替師弟解決麻煩。
他來去行動如風,燕孤雲根本沒有發現師兄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他的所作所為,盡數落入了墨白的眼中。
燕孤雲所持的尖針雖細,手法雖快,但他是如何出手,何時出手,墨白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震驚無比。
一來是因為燕師弟這扮豬吃老虎示弱,扮得實在是太像,就連他都以為燕師弟因為失了功力,準備向對方卑躬屈膝,可是眨了下眼的功夫,燕孤雲就成了那頭吃人的猛虎,幾名凶神惡煞的混混卻變成了任他宰割的羔羊。
二來,燕師弟那針上不知道喂的是什麼毒藥,居然刺中人之後,馬上讓人陷入昏睡之中。
實在是太可畏可怖!
墨白站在街角,呆呆地看著燕孤雲,隻覺得這個一向柔弱熟悉的小師弟,突然變得陌生可怕起來。
他那略帶稚氣而無害的笑容後麵,卻隱藏著的是一顆怎樣的心!
墨白以前不齒用毒,更是鄙夷用毒之人。
但是他自從和若水接近之後,若水的所作所為,卻對他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
他慢慢意識到之前的自己看待“毒”這個問題上過於偏頗,有失公允。
在若水的手中,毒,可殺人,亦可活人!
他看到若水用毒,隻覺得賞心悅目,心情舒暢,因為他知道,若水絕不會濫用毒物,她的每次用毒,都是有的放矢,不會無故害人,更不會隨意置人於死地。
可不知怎的,同樣是毒,當他看到燕孤雲用出來的時候,他隻覺得醜惡、憎厭,甚至有一種深深的痛心。
而他身為師兄,能做到的,就是想方設法不要讓燕師弟走上了歪路。
他不希望燕師弟變成第二個十三師兄!
至於燕孤雲為什麼突然學會了毒術,他早就猜測出來。
雖然燕孤雲一個字也沒提,但人在做,天在看,隻要是做過的事,就總會露出蛛絲馬跡。
定是上次回山之後,燕師弟偷拿了十三師兄藏起來的毒術秘笈和心法。
讓墨白感到失望的是,燕師弟不但偷拿了,還偷學了,不但學了,還拿出來害人。
害人不成終害己!
他已經被自己練出來的毒害得變成了廢人,卻還不知自醒。
自己拿走了他的所有毒針,可他沒想到,燕師弟居然又偷偷練出了另外一種毒物,雖然這種毒物及不上食人妖花厲害,被針刺中的人隻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但墨白看得出來,燕孤雲眼中露出的那一抹深深的恨意及殺氣。
這幾名混混中了燕師弟的毒針,是絕對活不成了的!
“燕師弟,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墨白冷冷地說完,就一躍跳上了短腿土馬的馬背,對早已經趕回來的車夫喝道:“趕緊跟上,再磨磨蹭蹭,老子打斷了你的腿!”
他在馬屁股上重重一拍,那短腿土馬頓時揚頭長嘶,跟著拔足向前飛奔。
馬車夫膽怯地偷看了燕孤雲一眼,然後駕起馬車,追趕墨白而去。
他知道自己該聽誰的話,誰才是自己的老板,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轉眼之間,墨白和馬車拐了個彎,都消失在了燕孤雲的視線之中。
燕孤雲抬起頭,看著巷子的盡頭,隻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當地,旁邊陪著他的,隻有那匹胭脂雪。
“我親愛的好師兄,你想就這樣甩掉我麼?你也太小瞧我燕孤雲了。”
燕孤雲唇角勾起抹嘲諷的微笑,輕聲低語,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得到。
他若無其事的翻身上了馬背,向前追趕了過去。
“師兄,十七師兄,小弟錯了,小弟知錯了,你等等我!”
他放聲大喊,聲音順著風直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