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總是像看寶貝一樣,牢牢地看著這唐絳兒,時刻不離左右。
而凝露也遵照自己的囑咐,盡心盡力地服侍在側,幾乎是目不交睫,這才不過三天的功夫,那張圓圓的小臉就瘦了一圈,看得他直心疼。
他很想暗中囑咐凝露,讓她不要這樣盡心,做做樣子給墨師兄看就好。
但轉念一想,凝露是個實心眼兒,她的臉上心上根本藏不住事兒,要是弄不好被師兄發覺了,那自己在師兄麵前做的這些功夫可就全都白費了。
他已經等了整整三天,終於,十七師兄暫時離開,旁人也都被他打發了開去。
他一步一步向唐絳兒走去,右手有微光閃爍,一根細小的牛毛針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指縫之中,針尖泛著幽幽的藍光。
這針上他喂的是一種慢性毒藥,中毒之後,並不會馬上發作,而是會昏昏欲睡,一天比平時要多睡上幾個時辰,七天之後,中了這毒的人就會在睡夢中與世長辭。
燕孤雲之前並不擅毒,甚至他受師傅和墨白的耳濡目染,對於用毒之術很是不屑。
同門之中,隻有十三師兄精研毒術,卻也因此為師傅所不喜,於這武功一道,不免是同門中身手最低的,就連燕孤雲的功夫,都比十三師兄強上兩分。
雖然十三師兄功夫不如同門,但是所有人見了他,都情不自禁地帶了三分敬畏之情,不為別的,就為了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毒術。
就連墨白也不例外。
燕孤雲親眼見到,十七師兄和十三師兄迎麵走過,十七師兄看向十三師兄的目光中全是不屑還有若有若無的忌憚。
能讓十七師兄也忌憚的,當然不會是十三師兄的武功,而是他的毒!
當時燕孤雲心中就升起一個念頭,要是自己也能像十三師兄那樣,有一身讓人忌憚的毒技就好了。
最起碼在同門之中,再也不會有人敢隨便欺辱自己,嘲笑自己。
這個念頭經常在他的心底閃過,可是他卻不敢去習毒,更不敢研究毒,生怕被師傅和師兄發覺,就此失去了他二人的歡心。
直到那一天……
十三師兄身亡之後,他回到師門,替十三師兄清理遺物的時候,在他房間的一個隱蔽角落,發現了一本小冊子,上麵密密麻麻記載的全是用毒和使毒的法子,裏麵還有一個小小的包袱,包袱裏用牛油紙包裹得一層又一層,一望可知這包袱裏的東西定是十三師兄十分重視之物。
燕孤雲偷著將這包東西拿回自己的房間,藏在床底下,就像做賊一樣,一顆心怦怦直跳。
他知道這包東西就是為同門所不齒的毒藥。
他知道自己最好還是將這包東西盡數銷毀。
可是卻無法控製內心的渴望,那一種強烈的想要擁有這包東西的熱切。
他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要讓人人見了自己都望而生畏。
這個念頭一直蟄伏在他的心底,直到見了十三師兄的這包東西之後,終於像雨後的青草,蓬蓬勃勃地茂盛生長,再也無法遏製。
於是,留在九陽山上的那段時間,他白天習武,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將十三師兄的手劄取出來,細細研讀,並根據那包東西裏的毒物,煉製成了幾種十分厲害的毒藥,並喂在了鋼針暗器上。
其中最厲害的就是那食人妖花的毒,可惜那些喂了毒的針兒,盡數被十七師兄搜走。
現在他用來準備暗算唐絳兒的,卻是另外一種。
“唐絳兒,你還真是幸運,看在你是我師傅女人的份上,我就讓你死得舒舒服服,不受半點痛苦。”
燕孤雲走到唐絳兒身邊,小心翼翼地撚著那針,正準備刺下去。
“十九,你在做什麼?”驀然間,墨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燕孤雲手一抖,背上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很快鎮定心神,回過頭來,臉上已經綻開了一個歡快的笑容。
“師兄,你回來得真好,剛才我在外麵聽到唐姑娘好像在叫人,於是就進來瞧瞧,她好像睡得很不安穩,師兄,你來了就好,快來看看她是怎麼了?”
說話之間,他已經不露痕跡地將細針藏進了腰帶之中,就連墨白都沒發現半點不對勁的地方。
“可能是到了我該幫她運功療傷的時辰吧,這個醜八怪,從來不叫老子省心。”墨白沒有懷疑燕孤雲的話,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唐絳兒的氣色,然後又幫她把脈。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燕孤雲對著唐絳兒伸出手去,再聽了燕孤雲的解釋,理所當然地認為並沒什麼不妥。
他摸了摸唐絳兒的脈,覺得她的脈息果然有些混亂,當下盤膝而坐,握住她的手腕,開始運起功來。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天都要幫唐絳兒療三次傷,已經做得輕車熟路,對唐絳兒體內的狀況他更是了若指掌。
他的這番辛苦並沒有白費,唐絳兒的傷勢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
墨白也說不清楚為什麼,看到唐絳兒傷勢漸複,他居然很有一種滿足感。
或許,這就是水丫頭為什麼喜歡為人治病的原因吧。
原來,救人一命的感覺,居然是這種滋味!
唔,還很是不壞呢!
墨白以前隻會殺人,從不會救人。
就算是舉手之勞,他也懶得舉手。
可這次,他卻體會到一種救人後的快樂和滿足。
說起來,唐絳兒現在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他就算是不用內力幫她療傷,她也會自己恢複。
可是墨白卻喜歡上這種感覺,他要是一時不幫唐絳兒療傷,他自己反而會覺得難受。
就比如現在,唐絳兒應該隻是做了個噩夢,根本不需要他的內力,可他卻二話不說,就把自己辛苦修煉來的內力,送進了唐絳兒體力,在她身體運轉幾周天,看到她呼吸平穩,麵色紅潤,這才收回手來。
燕孤雲一直在他身後站著,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
他對唐絳兒是又恨又妒。
這個醜女人,她怎地這麼好命!
師兄對她也忒好了些罷!
燕孤雲清楚的知道,師兄輸入唐絳兒體力的真力會有怎樣的效果和威力。
如果是給了自己,絕對會讓自己打通關卡,內力修為上大有提高。
可師兄卻偏偏給了唐絳兒這個醜女人,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那狗還不領情!
等墨白放開了唐絳兒的手腕,燕孤雲很快掩住了眼中的妒恨之意,變得一臉的關切。
“師兄,唐姑娘沒事了吧?”
“嗯,她沒事,有你師兄我幫她療傷,她還會有事?她就是想死都死不了!”墨白豪氣幹雲地一拍胸膛,站了起來。
他左右一張望,問道:“你那個丫頭呢?不是讓她照顧唐絳兒嗎?怎麼連個影子也不見了?”
燕孤雲心頭一跳,笑道:“她見街角那邊有個賣糖人兒的,老是心心念念,我見她實在喜歡,就讓她去買幾個解解饞。”
他又補充道:“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歡這些好玩又好看的吃食。”
“哦,是嗎?”墨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落在唐絳兒臉上,沉吟道:“這醜姑娘也該醒了,她年紀和你那丫頭差不多,想來也會喜歡那東西,你去和那丫頭說,讓她多買幾個回來,等醜姑娘醒了,送給她兩個,說不定她會開心,這病就好得更快了些。”
燕孤雲笑道:“好,師兄,你對這唐姑娘真好,她要是醒了,第一個要感謝的人就是師兄你。”
“我救她,又不是為了要她的感謝,她的謝意算個屁呀!”墨白嗤之以鼻。
“那師兄為何要浪費內力去救她?”燕孤雲滿腹不解。
“我是為了、為了……”墨白差點衝口而出,又及時忍住。
不能說,一定不能說。
就連燕孤師他都不能告訴。
要是讓水丫頭知道了自己的這點隱晦小心思,她一定會大大地嘲笑自己。
就讓別人以為自己是為了這唐絳兒好了。
“我就樂意救她,你管得著嗎?小十九,你有這個閑功夫,不如去操心操心你家那個小丫頭。”墨白怪眼一翻,蠻橫地一拂袖子。
燕孤雲感到一股力道襲來,他身不由己地往外退,一直退到了馬車外麵,才停下了腳下。
這個十七師兄,真是蠻不講理!
燕孤雲苦笑一聲,跳下馬車,去尋凝露。
他正奇怪,都過去了這麼久,凝露為什麼還沒回來?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直往前方奔去。
剛剛轉過街角,他一眼就看到了凝露,她就站在轉彎的地方,街道上人來人往,她卻盯著手中的兩個糖人兒,默默地發呆,對周圍的人全都視而不見。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街邊的一道風景。
街道上行人雖多,但單身的妙齡少女卻隻有她一人,本來就極為引人注目,更何況她長得明眸皓齒,嬌妍動人。
不時有人從她身邊路過,對著她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她卻全然不知,看手裏的糖人兒看呆了眼似的。
不遠處有幾個街頭混混打扮的人,已經注意她很久了,這時忍不住走上前來,出言調笑道:“小姑娘,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是不是在等情哥哥啊?”
“小美人兒,你瞧瞧你長得多俊啊,自己孤零零的真是可憐,看得我這心都軟了。”
“要不要跟哥哥我回家啊,我家裏有好多糖人兒,你隻要跟我回家,我就把所有的糖人兒全都給你。”
幾個混混在近處打量凝露,見她肌膚如玉,吹彈得破,越瞧越是心癢難搔,有的人開始動手動腳起來,伸手去摸凝露的臉蛋兒。
“瞧你這小皮膚嫩的,來,讓哥哥我好好摸一摸。”
凝露被嚇呆了。
在知府大人的府邸長大的她,哪裏經曆過這個?一時之間,驚惶害怕到了極點,忙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那混混摸向她的鹹豬手。
“你、你們是、是誰?幹、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就、就不怕王、王法嗎?”
她壯起膽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卻掩不住聲音中的顫抖。
幾名混混一聽,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哈,王法?告訴你小美人兒,哥哥我就是王法,你乖乖地跟哥哥我回家,我告訴你什麼是王法!”
那人囂張之極地說完,伸手便過來拉凝露的手腕。
凝露慌得再向後退,哪知道她身後也有兩名混混,正對著她露出猥瑣的笑容,對著她的纖腰伸出手去。
“救、救命啊!救、救人啊!”凝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隻能張嘴呼救。
她就像隻落進了狼窩裏的小綿羊,顫抖著身子瑟瑟發抖,兩隻漂亮的糖人兒失手掉到了地上,沾滿了灰。
這街道也算得繁華,車來人往,行人甚多。
可是大家看到這樣的情景,卻紛紛加快了腳步,連一眼也不向她的方向多瞧。
眾人都知道這幾個混混是什麼角色,都說閻王好惹,小鬼難纏,要是得罪了這些混混,那比得罪了官老爺還要麻煩。
誰都不願意為了一個陌生的少女去惹上一身的羊膻氣,到時候這些混混找上了自己的麻煩,那真叫沒事找事。
“小美人兒,你喊啊,你大點聲喊,你就算喊破了喉嚨也沒用。不妨告訴你,哥哥我是什麼人,這城裏你打聽打聽,敢管我趙九爺閑事的人還沒出生呢!”
領頭的一個混混露出一口黑黃殘缺的牙齒,對著凝露再次伸出手,“過來,小美人,讓哥哥我香一個……”
他離得近了,隻嗅到凝露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中人欲醉,色心更是大起,當下雙臂一伸,便要將凝露摟在懷裏。
凝露閉上了嘴,不再呼救。
她眼神絕望地看著一個個從她麵前匆匆走過的路人們,一顆心更是沉到了湖底。
這些人,為什麼眼睜睜地看到自己被人調戲而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難道他們全都沒有心的嗎?
誰來救救她?
誰能來救救她啊?
她閉了閉眼,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人影,隻是那人影太過遙不可及,她為自己的癡心妄想感到可笑。
她能感到,那隻肮髒的大手已經觸到了她的臉龐,一隻手已經摸到了她的纖腰,還在她那柔軟的腰肢上用力捏了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