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必爭之地(2 / 3)

聽到“謀反”兩個字,若水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

隻聽得聖德帝繼續說道:“永淩地區貧瘠,物產不豐,那永淩的治官隻有區區俸祿紋銀,又哪裏來的錢財購買大量的材料來打造兵器呢?朕接到密報之後,心中不信,便派遣可靠之人再次去探,這次卻一去杳無音訊。朕接二連三地派人前去,卻一個人也沒有回報。朕本來並不相信,可如此一來,朕竟有七八分相信了,就算那治官不是造反,那永淩之地也必有可疑之處。”

聽到這裏,若水已經隱隱約約猜出來聖德帝接下來想說的話了。

她微微苦笑,難不成聖德帝想讓自己當密探,潛入永淩幫他打探消息不成?

自己又怎麼辦得來這種事。

她眼角微抬,對著鄒太後輕輕一掃,隻見鄒太後正低頭喝茶,似乎對聖德帝和自己的說話漠不關心,毫沒入耳。

可若水知道,這老太太精明著呢,該裝聾做啞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出聲,可如果自己一旦拒絕,她肯定會幫著聖德帝來勸說自己。

也罷,既然聖德帝的話都說到這裏,自己不妨繼續聽下去他究竟賣的是什麼關子。

若水繼續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聖德帝似乎有些煩腦,蹙緊了眉頭,接著說道:“就在朕派去的人接二連三地下落不明之後,朕突然接到了永淩治官的奏折,是用八百裏加急快馬送來的,那奏折上說,永淩爆發了一種奇怪的疫症,百姓們有許多人已經死於疫症之中,並且疫症正在繼續蔓延,永淩的大夫束手無策,他請求朕派遣得力的太醫前往永淩,救治當地的百姓。”

聽到這裏,若水才終於明白聖德帝的意思。

他是想讓自己打著醫病的幌子前往永淩,暗中替他查探那永淩治官有無謀反之心。

聖德帝的話說到這兒,早就想到以若水的聰明程度,定是猜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聰明人麵前不需要說得太多,他看到若水的眼睛幽幽閃著光,便知道她明白了。

“咳,咳。”聖德帝突然低低地咳了起來,覺得有些汗顏,在若水清亮有神的目光注視下,他感到很不好意思。

朝中有許多重臣他不用,卻來找她這樣一個弱質纖纖的小姑娘來辦這樁差事,尤其對方還有了身孕,是自己的兒媳婦,她腹子裏懷的還是龍子鳳胎。

這也難怪他剛向鄒太後提及此事的時候,被鄒太後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頓。

隻是此事聽起來匪夷所思,但聖德帝知道,要辦成這件事,非若水莫屬。

“臣媳真是粗心,父皇坐了這麼久,臣媳居然忘了給父皇敬上一杯茶,父皇,請用杯茶潤潤嗓子吧。”

若水就在這個時候站起身來,從容不迫地給聖德帝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

她的話恰到好處地化解了聖德帝心中在尷尬,他接過茶,深深地注視了若水一眼,也像鄒太後那樣讚了一句:“好香,水兒泡出來的茶果然是與眾不同。”

若水忍不住想笑,眼前這二人乃是東黎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竟然為了討好自己,讓自己應承此事,竟然不約而同地說這種違心的話,自己泡的茶,又有什麼與眾不同了?

她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被她垂下來的長長眼睫遮住,沒讓聖德帝和鄒太後看到。

事實上,聽到“疫症”兩字的時候,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自己是一定要走上這一遭的。

她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醫不救人,學醫何用!

隻是自己卻不能表現出答應得太痛快了。

要不以後再有類似於密探之類的事情,恐怕就要源源不絕地找上自己了。

她是醫者,隻想救人,不想當細作。

聖德帝不再說話,隻是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等著她做出決定。

他剛才的話說到那裏,正是恰到好處,既沒有提出要求,也能讓她明白自己的想法。

現在就看她的態度了。

鄒太後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她心中對聖德帝的做法很不讚同,雖然她聽了若水的一番話後,覺得聖德帝產生這個荒謬的想法倒也不是異想天開,若水的確是可以辦成這件大事。

可她是自己的孫媳婦,肚子裏還有自己皇家的種,她怎麼可能放心讓若水去那麼偏遠的地方,受風霜勞碌之苦,還要做這等危險的事情。

所謂天高皇帝遠,永淩遠離帝都,那裏的治官早就獨大一方,奉不奉皇命,可難說得緊。

更何況此人還有暗中謀反的嫌疑,如果若水真的發現了什麼,難免他不會殺人滅口什麼的。

想到這裏,鄒太後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幾乎都要坐不住了。

“水兒,你父皇說的都是朝廷大事,這等事情他不和朝中大臣說,卻來和咱們閨中的女人說道,卻也不想想咱們能不能聽得懂,哀家是不想聽了,無趣得緊。來,這屋裏氣悶得緊,你來陪哀家去園子裏賞花吧,老八這個猴崽子,說去給哀家摘花,去了這麼久還不見人影,不知道又到哪裏瘋去了,你陪哀家瞧瞧去。”

她說著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抬手伸向若水。

聖德帝坐在那裏,臉上神色登時好不尷尬。

他沒想到,若水還沒表態,自己的母後倒先站出來拆自己的台!

他氣惱地看著鄒太後,哪知鄒太後卻一眼也不向他瞧。

她心中正在懊悔,實在是不該答應聖德帝的請求,和他一起來勸說若水去辦這樣危險的大事。

事先聖德帝隻是說永淩爆發了疫症,需要得力的太醫,想派若水前去,因為她的醫術最為高超,也最讓人放心。

沒想到聖德帝會突然提起了治官打造兵器,謀反叛亂之事,還說之前派去探聽消息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這等時時刻刻要人命的事,豈能讓她最為寶貝的孫媳婦去做?

就算若水答應,她也萬萬不許!

“咳咳,母後,您要賞花也不急在這一時,讓兒子先聽聽水兒的意思如何?”聖德帝也跟著站了起來。

“哀家的意思,就是水兒的意思,皇帝,你政務繁忙,哀家就不留你了,你先退下吧。”鄒太後直接下了逐客令。

聖德帝好不氣惱,他虎著一張臉看著鄒太後,想不通之前鄒太後明明答應得好好的要幫助自己勸說若水,竟然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麵,而且一開口就把自己要說的話給堵死了。

鄒太後對他眼中的惱意恍如不見,將手搭在若水的手背上,邁步便行。

“母後,且慢!”聖德帝上前一步,也顧不得皇家的體麵尊嚴,轉頭看向若水。

“水兒,朕替永淩的百姓求你……”

話未說完,已經被鄒太後厲聲打斷。

“皇帝!”

鄒太後手持龍頭拐杖,在青磚地上重重一頓,板著臉道:“你要找人去永淩治療疫症,太醫院裏有大把的太醫可用,不一定非要水兒不可!他們拿著朝廷的俸祿,就該盡職盡責地為朝廷辦事,否則要他們何用?難道是養了一群吃閑飯的太醫不成?哀家看那個曾太醫的醫術就很是高明,就派他前去好了。水兒醫術再好,她一沒開館行醫,二沒拿過你一文錢的俸祿,憑什麼該為你出力跑腿。永淩那裏山窮水惡,路途遙遠,她又懷有身孕,怎麼受得了長途跋涉的辛苦勞頓?就算她受得了,她肚子裏哀家的皇重孫也受不了!所以此事萬萬不可,哀家就第一個不答應,皇帝,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鄒太後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竟是半點聖德帝的麵子也沒留,有如連珠炮一樣對著聖德帝劈頭蓋臉地數落過去。

聖德帝又羞又氣又慚愧,一張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變幻不定。

他滿心想要發火,可是對麵是他的親母後,他這火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向鄒太後發作。

想要罵人打人,可房間裏除了母後就剩下若水。

他正有求於若水,哪敢向若水發脾氣。

一瞥眼間看到了桌上的茶杯茶具,袍袖揮出,登時將杯杯盤盤盡數掃落於地,發出一陣響亮的碎裂聲,瓷器跌落在青磚地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鄒太後兩條淡淡的眉毛豎了起來,直直地看向聖德帝的眼睛,龍頭拐杖再次在地上重重一頓,一字一字地道:“皇帝!這裏是哀家的慈仁宮,不是皇帝你的勤政殿,想要在這裏擺威風,耍脾氣,還輪不到你!”

聖德帝氣惱之下,打碎了鄒太後的茶具,馬上知道自己犯了母後的大忌,這時再被鄒太後疾言厲色地一訓斥,大感顏麵無光。

要是平時也還罷了,鄒太後是他的親娘,怎麼打罵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偏偏當著若水的麵前,她可是自己的兒媳婦,他登時大感下不來台。

“母後!朕是一國之君,朕想怎樣,便怎樣!”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怒意和森嚴,就像是一隻眯眼打盹的老虎,終於爆發出了百獸之王的強製和霸道。

“嗬嗬,皇帝,你真是好威風,好煞氣啊!你這一國之君,準備把哀家怎麼樣啊?是準備弑母嗎?很好,哀家年逾七十,早就活得夠了,你就下一道聖旨,送哀家去見先帝吧。嘿嘿,嘿嘿。”

鄒太後拄著龍頭拐杖,斜眼看著聖德帝,連聲冷笑。

她這話說得重了,聖德帝聽在耳中,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弑母?

這可是喪盡天良的大罪啊,他素來以仁孝二字治理天下,要是讓東黎百姓知道自己竟然起了弑母的念頭,自己這個皇帝還要不要做了?

他暗悔剛才失言,更後悔不該一怒之下,打碎了鄒太後的茶具。

有心想向母後賠禮認錯說軟話吧,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平日裏頤指氣使慣了的,又當著自己的兒媳婦麵前,說什麼他也低不下這顆高貴的頭顱來。

可是不賠罪吧?鄒太後怒氣衝衝,顯然是動了真怒。

要想說動若水,還得母後出力幫忙說項不可,惹惱了母後,可謂得不償失。

聖德帝心裏兩個念頭上下翻騰,難做決定。

鄒太後則滿臉怒氣,臉衝向窗外,一眼也不瞧他。

房間裏的氣氛變得尷尬微妙起來。

若水是旁觀者清,見這母子二人為了自己唇槍舌箭地鬥起嘴來,她是晚輩,不便插言,隻好默不作聲地傾聽。

這時見二人越說越僵,互不理睬。

一個等著兒子向自己認錯,一個礙於麵子卻不肯低頭。

時間在滴漏聲中一點一點過去,室內一片靜默。

若水有些無奈。

她對鄒太後和聖德帝的性格都很了解,這對母子二人都是一樣的高傲和執拗的性子,誰也不肯先低頭服輸。

再這樣僵持下去,天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自己還是想個法子化解為好。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堆碎茶具上,靈機一動,一個主意浮上心頭。

“皇祖母。”她扶著鄒太後的手,驚奇地咦了一聲,一下子就吸引了鄒太後的注意力。

“怎麼了?”鄒太後順著若水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地的碎片,想起這套自己心愛的茶具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心中就是一陣疼痛,再次對聖德帝狠狠地剜了一眼。

若水俯身撿起了一塊碎片,舉到鄒太後麵前,指著那缺口道:“皇祖母,您瞧,您這套茶具隻是表麵上塗了一層釉,看上去像是光滑如瓷,可實際上它的底子竟然是陶製的。常飲茶的人都知道,瓷器可以留住茶的清香,而陶器比瓷器要粗陋得多,用它來做茶具則會使茶香大為失色。父皇定是看出了這茶具上有人玩了花樣,想皇祖母您乃是咱們東黎國最尊貴的太後娘娘,竟然有人敢魚目混珠,用刷了釉色的陶器混充瓷器,豈不是欺君之罪?故而一氣之下,砸碎了茶具,就是想讓皇祖母您看個清楚明白,莫再受人所欺。”

她娓娓道來,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十分動聽。

就連聖德帝聽了,都以為真是如此。

他見鄒太後的臉色稍有緩和,忙道:“水兒說得一點不錯,朕剛才喝茶的時候,茶一入口,便覺出了茶杯有些異樣,料來是被人以陶代瓷動了手腳。朕沒想到居然有人這樣大膽,竟敢在母後這裏如此大膽妄為,一時氣憤,就將其砸碎,以便讓母後您看個清楚明白。母後,這茶具可是庫房送來的?哼,他們這幫混蛋,一個個都瞎了眼睛不成?連陶具瓷具都分不清楚,朕馬上就下令,將這些人嚴加考問,務必要給母後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