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皺了皺眉頭,小聲,卻依舊有點憤憤地道,“憑什麼?”
“憑什麼?”冷嫣苦笑了一聲,抖落了金甲上的幾滴雪水,“你就不奇怪,先皇駕崩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了,太子爺為什麼還在這兒嗎?”
冷月被問得一愣。
不錯,照理來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有現成的太子,先皇一駕崩,太子爺應該立馬補上去才是,但這會兒太子爺竟還在太子府的臥房裏貓著。
按傳到蘇州的說法,太子爺一時沒有登基,是因為喪父之痛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打擊得他臥病在床,以至於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登基,隻得由朝中幾名重臣暫時代理朝政。
這樣的說法蒙一蒙從沒跟太子爺打過交道的蘇州刺史一類的地方官員是足夠了,但是京裏熟悉太子爺的人肯定都跟冷月是一樣的反應——逗誰呢?
不是說太子爺不孝,而是這種事兒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當年皇後過世的時候他也就正兒八經地哭了那麼一場,然後就該幹嘛幹嘛了。
就算她先前沒想到太子爺會淡定到躲在家裏跟太子妃翻繩玩兒,但也能想到太子爺臥病在床的說法隻是一個他推遲登基的借口罷了,至於他為什麼要推遲登基,冷月心裏有幾個假設,但這種假設豈是能隨便說出口的?
於是冷月就隻搖了搖頭。
冷嫣又歎了一聲,上身微傾,胸前的甲片碰到桌子邊沿,碰出一聲沉重的聲響,冷嫣就在這聲響之後沉沉地道,“因為有太醫驗出來,先皇不是病逝,是中毒死的……”
冷月的愕然之色還沒來得及在臉上鋪勻,冷嫣又輕而快地道,“先皇駕崩當日,除慧王在冀州辦差之外,包括太子爺在內的所有皇子全在宮裏。”
冷嫣這話說得足夠輕描淡寫,但對身在衙門當差的冷月來說已足夠了。
要是把冷嫣這句話補足說清楚,那就是先皇被人毒死那天,太子爺等一眾皇子都在宮裏,因為種種一時半會兒懶得跟冷月說的原因,宮女太監妃嬪一流的嫌疑都已排除,疑凶就在這些個皇子裏麵了,當然,正好不在京裏的慧王蕭昭曄除外。
冷月保持著錯愕的模樣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句,“景翊也在?”
冷嫣點頭,輕歎,“那天他正好陪太子爺一塊兒去了。”
正好?
正好皇子們那天心血來潮齊刷刷地進了宮。
正好先皇就中毒死了。
又正好其他宮裏人都是一清二白的。
還正好事發時皇子裏麵以孝順名揚四海的慧王蕭昭曄不在京裏。
而正好跟先皇無親無故的景翊偏偏那天就陪太子爺一塊兒去了。
哪來這麼多正好的事兒?
冷月相信,就算所有人都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相信這一連串的正好,有一個人也絕不會信。
“安王爺呢?”
“安王爺不在京裏。”
冷月一愣,“不在?”
冷嫣苦笑著點點頭,“所以今早在城門口聽到你說回京複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準兒是在蒙我的……”
“不對……”冷月擰著眉頭搖搖頭,從懷裏摸出那封派她去涼州的公函,“我收到的這封公函是先皇駕崩之後才發出去的,你看看,就是從京城發的,字是王爺的字,還有王爺的壓印,假不了啊。”
冷嫣接過來看了看,也擰著眉頭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們安王府的人不是最擅長辦這種邪乎事兒嗎?”
冷嫣這話裏有六分玩笑的意思,不過剩下的四分倒也是實情,安王府的人辦事確實喜歡出些奇招,但這些奇招都是用在辦案的時候,極少會往自己人身上用。
跟在安王爺身邊這麼長時間,冷月能猜得出來,安王爺在這時候無緣無故地把她往涼州派,就跟冷嫣攔著她不讓她進京城城門是一個意思,一定不是因為涼州出了什麼事兒,而是因為涼州平安無事。
隻是他不在京裏,他的親筆公函又怎麼會從京裏發出來?
如果是他提前寫好留下的,他又怎麼會料到在他離京的這段日子裏京裏會出這麼一檔子大事兒,需要給她發這樣一封公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