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舉著那一筷子黃花菜不動,淺笑搖頭,“涼了就不讓你吃了,我要吃涼的,正好退退燒。”
冷月隻得把這口接了過來,剛接進嘴裏,景翊又夾起一筷子等著了。
她本沒想要來跟景翊一塊兒吃,就隻拿來了一副碗筷,她不吃,景翊就這麼笑眯眯地陪她僵著,冷月沒轍,隻得一口一口吃下,一來二去,景翊估摸著已經把她喂飽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埋下頭去清理起殘羹剩飯來。
認識景翊這麼些年,冷月跟他一塊兒吃飯的時候並不多,但冷月知道這人打小錦衣玉食慣了,又在宮裏被禦膳房嬌慣了幾年,吃飯挑口挑得格外厲害,雖不至於不合口就摔筷子罵人,但莫說是閑了淡了,就是菜放得涼了些口感微變,他也會草草嚐兩筷子就不肯再吃了。
好在景翊對她做的飯一向是來者不拒的,就是燒不熟或燒糊了也一準兒會吃個幹淨,她本想下廚給他做些,可惜在蕭昭曄那裏多耽誤了點兒工夫,怎麼算時辰都來不及了,隻得要來幾個確定他喜歡的菜帶來給他吃,就想讓他多吃兩口,讓他身上遲遲不愈傷病好得快些。
可這會兒,京裏出了名兒嘴刁的景四公子正在有滋有味地吃著這些她吃剩下之後已經沒了熱氣的飯菜……
景翊吃完抬頭,才赫然發現冷月不知什麼已哭得像淚人似的了,隻是拿手緊捂著嘴,一聲也沒出。
“別別別……你別哭,別哭……”景翊嚇了一跳,慌地扔下碗筷,把哭得身子直發抖的人輕輕摟進懷裏,隻當冷月是心疼他發燒,便溫聲哄道,“我不就是發發燒嘛,好好睡一覺就沒事兒了,這又死不了人……”
冷月伏在他熱得異常的懷裏,兩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像是要生生把他擠進自己骨血裏似的。
“你敢死一個試試!”
“不敢不敢……”
“你混蛋!”
“我混蛋,我混蛋……”
景翊又溫聲哄了半晌,冷月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鼻涕眼淚,紅著眼睛抬起頭來,“我警告你啊……哪天他們成家要是真殺到景家門口,你不許擋到我前麵礙事兒!”
景翊聽得啼笑皆非,一邊幫她擦淚,一邊寬慰道,“成,殺人放火的事兒全是你的,我隻給你打下手……不過我剛才仔細想過了,成家跟咱們家真沒仇,他家的生意能在京城裏做到這個份兒上,老爺子還是功不可沒的,他們就是殺到咱家門口來,也是來送禮的,你放心吧。”
冷月抽了抽鼻子,皺起眉頭搖了搖頭,立馬就從花貓變成一副公門中人的模樣了,聲音也沉了些許,“不可能……我製服他家管家之前,那管家盯著馮絲兒的屍體嚎了一句,說這賤婦和景家鷹犬是一丘之貉,死有餘辜……這要是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誰說得出來這種話?”
景翊聽得一怔,賤婦,景家鷹犬,一丘之貉,這三個詞連在一起,背後昭然若揭的深意讓他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這人恨馮絲兒,恨景家所有人,還恨的是馮絲兒與景家人的共同之處,而馮絲兒與景家人唯一的交點便是……
冷月壓低著聲音補問道,“你說,成珣到大理寺當官,馮絲兒嫁給成珣,這兩檔子事兒是不是也是太子爺的安排?”
“太子爺”三字一出,景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知道,”景翊眉心輕鎖,微微搖頭,“太子爺對茶葉沒什麼偏好,從沒聽他提過成家。”
“景翊……”冷月又把聲音放輕了些,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我懷疑成家的生意有問題。馮絲兒過世那天我就琢磨了,成家是做茶葉生意的,成珣已經死了,除了生意的事兒,他家管家也沒別的理由會難為一個重病的女子,我就從成家要了些他們茶莊最好的茶,帶到雀巢給畫眉,讓畫眉幫我品品,畫眉嚐了之後說那茶最多值三十文一兩。”
景翊輕抿了一下顏色略顯淡薄的嘴唇,轉頭看向擱在桌上的茶壺,緩緩點頭,“你聽見畫眉說的了吧,神秀沏了沒喝的這壺就是……”
景翊話音未落,冷月倏然全身一繃,抬手對景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景翊剛把嘴閉上,就聽外屋的房門“吱呀”響了一聲,神秀的腳步聲不遮不掩地傳了過來。
神秀見冷月在屋裏,像是已然習以為常了似的,就連看見冷月那張還黏著淚痕的臉也沒露出絲毫詫異的神色,好像她這會兒就該哭一樣。
神秀微微一笑,立掌見禮,“冷施主……正好冷施主在這兒,有件急事,貧僧就直言了,興許冷施主能幫師弟度過這一劫。”
作者有話要說:小景子:你問我愛你有多深,肘子代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