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景翊站在棺材邊,哭笑不得地抬手往外麵,馬棚外離棺材最多三步遠的地方長著一株很有年歲的桃樹,這個時節枝葉繁盛,碩果累累,“這是咱家最大的一株桃樹,棺材放在這兒,辟邪效果是最好的。”
辟邪……
冷月有點兒想把景翊捆在這株桃樹上晾兩天,沒準兒就能把他肚子裏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清幹淨了呢。
冷月懶得接他的話,伸手摸上棺蓋,就要把棺蓋推開。
“等等!”
景翊突然一聲嚎出來,冷月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等什麼,你就看一眼,告訴我這人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家在哪兒,就行了。”
景翊沒說話,躬子,把鼻子湊到棺材縫那兒,細細地聞了聞。
清清爽爽,除了新棺材獨特的氣味之外,什麼不美好的味兒都沒有。
也就是說,棺裏的這個人,至少聞起來還是很友好的。
聞起來比較友好的死人,看起來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
景翊緩緩舒了口氣,“開吧。”
景翊準備好了,冷月反倒猶豫了一下,又叮囑了幾句,“棺材蓋一開,你就看臉,別的地方不要看,隻看臉,看清楚就閃到一邊兒去,記住了?”
景翊乖乖點頭。
冷月這才在掌心上運了些力,把棺蓋緩緩推開,剛推開一頭寬,冷月的手就滯了一滯,臉色霎時陰沉了一重。
棺材裏的人,放反了。
腳在棺材頭,頭在棺材尾,並且還是趴在棺材裏的。
明明棺蓋一推開就該看到一張臉,結果如今出現在冷月眼前的是一雙腳,還是腳底。
一雙繭子被細致地打磨過,皮膚白皙潔淨得一塵不染的腳的腳底。
還是一雙男人的腳,看膚質,應該是個年輕男人,比蕭允德年輕不少。
位置錯了,人倒還是對的。
一準兒又是京兆府那些人使的心眼兒……
景翊壯著膽子湊過來看了一眼,先是一愣,愣後,心裏安生了不少。
人雖然在棺材裏躺反了,但隻看這一雙無比幹淨的腳,就能知道棺材裏的人一定死得還算體麵。
比起先前那具烏漆抹黑難辨人形的焦屍來說,這人實在幸福得太多。
想起今天是中秋,張老五卻隻能揣著孫子慘死和徒弟入獄的痛楚,帶著一身未愈的傷,守著院子裏冷冰冰的瓷器,景翊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
那可是名噪一時的京城瓷王,應該會有人探望照顧吧。
就在景翊想著張老五的事出神的時候,冷月做了個重大的決定。
棺材蓋這種東西,隻能順著從棺材頭往棺材尾的方向推開,於是,冷月手一催力,把整個棺材蓋一推到底。
景翊一直氣定神閑地看著這雙腳,於是棺材蓋這樣一開,景翊清楚地看到這雙腳上方修長的腿,腿的盡頭飽滿的臀,臀上方線條均勻的腰背,脖頸,以及一個剃光了頭發之後鋥光瓦亮的後腦勺。
景翊一愣。
“這是個……僧人?”
冷月沉著臉搖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未必。”
未必?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俗家人哪有把頭發剃成這樣的?
景翊還迷糊著,冷月已道,“我把他翻過來,你記得,隻看臉,不要往別的地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