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在黑夜中,因為思念和痛苦,整晚整晚都睡不著的那種感覺。
柴小鮮知道,水果也知道。沈木雨知道,蔣晴晴也知道。
水果最終沒再堅持。
即便內心有千萬個舍不得父親的離去,可是,最終,還是需要妥協。
人生短短,麵對每天的生離死別,除去恐懼,其實便是一種心理暗示。
水建國出院的那天,天空下著小雨。
這麼些日子的晴天,終於起了陰霾。
沈木雨在北離其實一直很擔心水果,隻是後來知道陳良宇在後,心裏也就漸漸放心,她知道,水果的內心比誰都脆弱。
水果記得,小時候,總愛拉著父親的手去買吃的,而這雙手,曾是那麼厚實有力,如今,已經消瘦不已了。
爸,讓我留在這照顧你吧,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你想去哪,我帶你去。水果的眼淚開始一滴一滴往下掉,止不住。她其實並不想哭,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而陳良宇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孩子,爸爸知道,爸爸對不起你和你媽。爸這輩子沒有時間了,下輩子吧。孩子,我知道你媽不肯原諒我,我不怪她,我知道我罪有應得。隻是,你回去後,告訴她,我希望她幸福。水建國以前從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他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男人,隻是今天,在經曆了那麼多之後,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水建國停頓了會,似乎已經哽咽了。
水果啊,爸爸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聽到你叫我爸爸的時候,你知道嗎。我真的真的很開心。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到我了。
爸爸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不能像其他父親一樣,在兒女脆弱的時候,給他們一個避風港,在他們受到欺負的時候,給她最大的力量和依靠。你知道嗎,每每我想到這裏,心裏就特別難受,我不知道在我走後的那些年裏,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受到欺負的時候,像誰去訴說,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水建國已經泣不成聲了。而水果亦已經哭的一塌糊塗。
爸,你知道嗎,當我聽說,你被追打,被辱罵的時候,我的心是多麼難受嗎,當我們家受到那麼大的打擊,當家裏的東西全被搶盡得時候,其實我並不傷心。但是,我擔心的還是你,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折磨你,如何毆打你的。你在哪裏風餐露宿,那些年,你的新年時在哪多的。每年的新年,當別人家燈火通明的時候,隻有我和我媽兩個人,我們什麼都不說,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在哪,是否無家可歸。雖說,媽她表麵上看起來很凶,其實,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水果終於把積壓在心底那麼多年的話,今天一口氣說了出來,她知道,若不再說,將來就沒有機會了。
以前,她一直以為,很多東西,從來都是一些廢話。說與不說,人生還是一個樣。隻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很多話,說不來後,心裏真的很痛快。
這一切,就連一個本不是故事中的局外人都已經淚流滿麵了,林夢如幾次忍不住掉下眼淚。
爸,以後的日子你就好好生活,好好享受每一天。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媽媽,照顧林阿姨和弟弟。
爸,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希望有個兄弟姐妹。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家庭也是熱熱鬧鬧的,隻是以前不懂事,不希望被其他人分走你們的愛,現在長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種幸福。爸爸,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們。
陳良宇站在一旁,此刻的他多想說一句話。
水果,讓我來照顧你吧,讓我來給你分擔這一切。
隻是這句話,再也不屬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