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墨出事了。費墨出事那天晚上,嚴守一正和沈雪在火車站送牛彩雲回山西老家。嚴守一和沈雪在火車站給牛彩雲買了一大兜真空包裝的北京烤鴨,讓她帶給牛三斤和呂桂花。牛彩雲對這趟北京之行非常不滿意,在站台上,用夾生的普通話對嚴守一說:
“叔,這次學沒考上,可不賴我。”
嚴守一:
“那賴誰呀?”
牛彩雲瞥了沈雪一眼:
“麵試的時候,阿姨讓我往真裏演,真演了,他們又不認。”
沈雪倒沒計較牛彩雲的不懂事,說:
“真是真了,但不是這麼個真法兒。”
牛彩雲咕嘟著嘴:
“反正下次我不這麼實誠了。”
嚴守一這些天滿腹心事,這時禁不住戧了她一句:
“你這叫實誠嗎?你這叫缺心眼!”
沈雪倒笑著推了嚴守一一把:
“怎麼跟孩子說話呢?”
又對牛彩雲說:
“明年吧,明年早點來,我給你輔導輔導。”
這時沈雪的手機響了。沈雪接電話:
“誰呀?……我還以為你找我呢。找他,怎麼不給他手機打電話呀?”
又聽了兩句,說:
“好,你等著。”
接著將手機交給嚴守一。交之前問:
“你怎麼把手機關了?”
從前天起,嚴守一確實把手機關了。因為他在躲伍月。本來自於文娟生了孩子,嚴守一怕他們母子有事,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現在伍月拍了他倆的裸體照片,開始用這照片要挾他,要去《有一說一》當主持人,他就有些害怕。更讓人蹊蹺的是,前天在電視台錄完象,嚴守一上廁所,在小便池前碰到主管業務的副台長。這位副台長撒完尿,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一邊哆嗦著身子,一邊問起《有一說一》正招考女主持人的事。車軲轆話問了半天,似乎無意間說:
“對了,有個叫伍月的女孩也報考了,你知道嗎?”
嚴守一隻好點點頭:
“知道。”
副台長意味深長地:
“這個人我見過,雖然是個瘋丫頭,但不怵場,說話也有特點,好像很有潛質。”
又拍了拍嚴守一的肩膀:
“當然,你是《有一說一》的負責人,初步意見,還是你們拿。”
說完走了。嚴守一愣在那裏,也忘了撒尿。這時嚴守一才知道伍月神通廣大。自己過去對伍月倒不了解。自己過去倒小看了伍月。但她憑什麼呢?嚴守一馬上想起了那兩隻大籃球。接著想到了黑暗。黑暗果然能征服一切。但無論從公從私,嚴守一都不同意伍月來《有一說一》當主持人。從公,她雖不怵場,但除了床上會說髒話,思想太單薄了。越是看上去家常的節目,越需要文化,要不自己怎麼借重費墨呢?《有一說一》讓她主持,非弄成一杯白開水不可。從私,伍月來了,許多人都知道她是自己過去的情人,怎麼向人解釋呢?特別是怎麼向沈雪解釋呢?雖是副台長拍的板,但大家和沈雪都會把帳記到他頭上,官鹽也變成了私鹽。但如果副台長同意了,自己不同意,硬頂著,裸體照片在伍月手裏,伍月那種性格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前天下午,嚴守一又給伍月打了一個電話,談了一個多小時。嚴守一想用曲線救國的方式,像嚴守一讓出版社把於文娟介紹到另一單位一樣,想把伍月推薦到另一電視台,讓她去試著主持娛樂節目。這個電視台一個副總編,是嚴守一的同學。娛樂節目不要思想,又避開了嚴守一。但伍月犯了倔脾氣,非要到《有一說一》不可。嚴守一見談不通,便幹脆先關了機,讓伍月找不到他,也讓事情先緩一緩再說。他再一次想把麻煩交給時間和上帝。現在見沈雪問起,隻好支吾著打掩護:
“噢,下午錄節目時關的,一直忘了開。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