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乖的即位大典之後,陳白起收到了【幸福指數】播報提示,楚滄月的幸福指數……直接歸零。
她盯著那個“零”審視了良久。
他這是遇上什麼心灰意冷的事情,導致整個人生都完成灰黯了?
她緊了緊拳心,垂眸。
估計由於目前事態有些嚴重,【幸福指數】直接給她在人物“楚滄月”下麵,用紅色字眼標注了對方的具體位置,還有一個箭頭,指著他地圖上行走路線的虛點。
陳白起:“……”
這一看,她才知道他並不在北戎,而是來了鹹陽王城,目前在即位大典的觀禮台附近位置。
陳白起一下就想明白了他的心事。
這是“哀人易感傷,觸物增悲心”,隻怕是看到皇帝即位,再一聯想到自己如今這般進退不得處境,心中一時悲憤交加,以致於心情直接跌入穀底。
不行,係統提過倘若幸福係數低於“零值”人就容易抑鬱,到時候進入病態就麻煩了。
她要找到他,她還有話還沒有告訴他……
她正打算去找人,卻發現他在移動,看路線移動的軌跡,這是打算要離開王城。
不要讓他就這樣離開了……
陳白起深吸一口氣,原本緩穩的步伐逐漸加快,一路上穿廊過園疾步,宮中的內侍與尉兵但凡見到她時,皆崇敬矮首行禮,壓壓後勢一片,她卻目不斜視,三千墨發衣如一掬水漣,鵝黃繡金裾飄飛,不著淩羅裙,卻步煙踏水波而去。
她心有急切,想在宮道盡頭截住他,卻不想他行捷迅速,眨眼人已出了秦宮。
她止步於宮牆下斜晃陰影之下,見這樣步行終究是太慢。
仰頭,天空高闊一眼任憑遨遊,她一揮袖,如一片輕雲飛於半空,撲棱一下身形化成了白色栩然蝴蝶幻影,直接用上了技能去尋人。
在半道之上她經不意掠過一堵紅畿牆角一捧盛放的花卉,紫色鈴蘭模樣,搖搖曳曳,它叫花荵,她認得,這是一種可醫人亦可觀賞的花,尋常不可見,這會兒倒是意外在牆角無人之處綻放。
一聲輕輕低吟顫動過,白蝶幽徑引相從而過,那束花荵已無影蹤。
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時她好像也他送過花,來增加好感度,她這人向來木訥呆板,不行那浪漫之事,唯一辦過的隻有這一件。
她就這樣一路追到了城外,遠遠地看到一輛青銅軺車在瘦長的官道上行駛著,晴朗的湛藍天空萬裏無雲,後麵前麵各四匹騎兵護道。
她從空中一掠攔上前,風過衣裾裙擺翻然飄落覆身,她的身影在白色蝴蝶的簇擁之中顯現,如絲墨發披瀉於背,人淡靈堇,塵縈於芙蓉麵。
“籲——”
護道的騎兵一驚,及刹勒馬。
“何人造次!”
突受驚嚇,馭夫勳翟叱喝一聲。
但當他煩躁抬眼一看時是誰攔道時。
頓時傻了。
他愕然地指著她:“你、你——”
“何人攔車?”楚滄月漠然平靜的聲音在車廂內淡淡響起。
陳白起在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後,眼睫微微輕顫了一下,有多少年了,她在另一個世界時便學著遺忘這個時代的事情,所有人的音容顏色,努力而頑強地活著。
雖然她也曾憧憬過或許有一日還有機會回到這個時代,但她不敢太過渴求,人對於努力過後隻能聽天命的事情,總該讓自己過得平靜而淡然,不然餘生瘋癲、失落、悲苦,她又該如何熬得過去啊。
她失控地朝他的方向上前了幾步,但又理智地止步。
對他而言或許不過才過了半年的時間,而她卻在另一個世界活了整整一輩子,她的心境改變了,也摸不清楚他如今對她是何心態。
拎著一束保存得完好的嬌豔欲滴花捧,她昂首如柳綽約,風一般清鈴的聲音:“小女陳白起,久聞楚君赫赫威名,心生仰慕,料想君或許會途經此處,便心生迫切前來攔一攔,不知君可否出來一見?”
言辭懇切,不緊不迫。
她想,他倘若還怨恨著她,那她就慢慢來,用所有的時間來撫平他內心那些不平忿懣傷痛。
車廂內的楚滄月在聽到“陳白起”三字時,身軀徒然一震,一隻手按在車欞杆上,指頭幾近嵌入木中。
他猛地抬眸,眼神怔厲地射在車簾上,仿佛可能穿透這一層遮擋的虛妄,落在外麵那個說話之人的身上。
是他已然瘋癲不清醒了,導致產生了幻聽?
一問一等,一怔一傷,雙方一直這般沉默著僵峙許久,勳翟回頭,有些不安地朝內詢問:“……主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陳白起一開始期待的火熱在這一段緘默中慢慢涼卻了。
她以為他不願意見自己,神色有些僵硬,手臂垂下,花捧也低焉地耷拉下來。
“君不願見我?那……白起也不勉強,可這花嬌豔剛摘,若不惜憐,時間長了隻怕該是枯萎了,不知你可否願意看它一眼?”
她清潤而溫軟的聲音沒有責難與見怪,她和聲和氣地問著他。
不是說好了嗎,要慢慢來,不要著急啊陳白起,想想你曾經對他做過的事情,你“殺”了楚王,帶兵滅了他拿命來守護的楚國,令他成為了亡國之主,他沒有國沒有家,就算活在這世上也不過是一抹“孤魂野鬼”,以後隻能這樣隱姓埋名地四處遊蕩。
他恨你,怨你,這也是人之常情。
勳翟可是知道自家主人的真實心思的,他連傷都沒好完全便跑來這鹹陽不就是為了找陳白起,他還記得剛剛出王城的主人,那眼底是生無可戀的一片灰黯冰淡,他沒有找到失蹤的陳白起。
可眼下人自動找來了,他倒是為何不肯出來與她相見?
倘若陳白起一個惱了,掉頭就走了,那他不得為此刻的沉默不語追悔莫及?
想了想,勳翟自作主張跳下車,朝陳白起伸出手:“我、我替你送過去。”
陳白起愣了一下,然後對他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勳翟耳朵有些發熱,不敢有別的心思,就是對方用這樣一張星月相映的容顏對著他一笑,這誰能扛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