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1 / 3)

大部分難民並不知道今晚要發生什麼事情, 因為營養不良, 大多數人到了晚上就啥都看不清楚, 太陽還沒落山時停下吃點東西, 天一黑, 就都睡了。

一名衣著邋遢的老道在鋪蓋上翻了個身, 眼睛半眯看向不遠處的火堆。

守夜的、睡不著的圍著火堆坐著, 其中有幾個人起身,在幾個火堆間互相串聯,這些人看著被包圍在中間的蘇家車隊, 眼中射出一抹貪婪又瘋狂的色彩。

“不要怕,到時候當大家聽到‘殺人了’的喊聲時,大家就跟著一起喊, 當聽到抓凶手時, 大家就跟著一起衝。那車隊家丁和護衛不多,我們這麼多人, 怕他們個鳥。”

“夜色黑暗, 誰能知道是誰率先動了手。我們搶一把就跑, 那富戶還能挨個來抓不成?”

“我看那車隊中有不少美婢豔婦, 到時用麻袋往她們頭上一套, 扛了就跑, 人就是我們的了!”

“富戶誰不是為富不仁,憑什麼我們光腳走,他們能有馬車坐?哪怕隻是搶一匹馬也是好的, 隻要搶了這一把, 說不定以後我們也能有做富戶的機會!”

當負責蠱惑和串聯的人互相擦肩而過時,“都準備好了?”

“就等號令。”

老道撇撇嘴,瞅了瞅被圍在中間的車隊,見那車隊連馬匹都沒卸下,人更沒下車,便猜出那邊可能有所警覺,就不打算多此一舉地給他們發警告。

老道合緊外袍,閉上眼睛睡了。

離老道不遠的一處人家,有人輕推身邊親人,“他爹,我怎麼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你看我們村那個無賴二狗子,他和那些人要幹什麼?”

“噓,別管,睡你的。”

同樣的對話在不止一個家庭圈子裏響起,有那敏感的人不敢熟睡了,或把孩子、或把家中最值錢的東西緊緊摟到懷裏。

就在這時,一股看不見的能量以蘇家某輛馬車為中心,避開了車隊,如漣漪般向周圍擴散。

焦心、敏感、睡不著的人忽然覺得一股清風拂麵而過,就好像有誰在他們耳邊輕聲說著:別怕,一切都會好的,睡吧,安心地睡吧。

當那股能量籠罩了整個難民臨時休憩地後,人們因災難而不安焦躁的心被撫慰了——是啊,有什麼好怕的呢,災難都已經發生了,與其日日愁苦,不如想著如何讓家人過得更好更開心。

睡覺的難民們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夢中夢到了什麼好事。

而睡不著的人也落入深度睡眠,輕易吵不醒他們。

而本似熟睡的邋遢老道卻與其他人相反,啪地睜開眼睛,滿臉詫異。這是……靜心符陣?

賀椿並不知道難民中除了對蘇家心懷叵測的人,竟還有懂行的道士在。

他這次畫符選擇了具有靜心安神效果的符紋,那些刺殺者顯然想挑起難民混亂,對蘇家車隊群起攻之。而想要破解這個危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絕大多數難民陷入沉睡。

睡不著的人在這個靜心安神的符紋作用下,原本被挑得沸騰的心也會冷靜下來,做事不會再那麼衝動,隻要他們能想一想後果,隻要他們能想到在搶到錢財婦人前,他們很有可能會先被家丁和護衛砍死,他們就會猶豫。

而隻要他們猶豫了,最開始的衝鋒殺陣就會變得沒有激情,甚至畏縮不前。

蘇家人要的就是這個反應時間,隻要他們發現不對,把首惡除掉,就能壓製住那些想要跟著撈好處的地痞無賴。

受到符紋影響的不止難民,計劃這次動亂的頭目看著烏黑暗沉的天空,開始想自己的一生,他早就對自己的殺手生涯感到厭倦,而今夜尤其。

想到後來,他甚至想要放棄這次刺殺,就這麼逃離。

洪水是個很好的借口,死去的人那麼多,他隻要隨便找個死人頂替對方的身份,他就可以換個身份重見天日過正常人的生活。

這個想法一冒起,竟然再也抑製不住。

逃吧,趁著黑夜趕緊逃吧,幹嘛還要殺人呢,美好的生活正在等待你,為何還要回去像狗一樣的生活?以他的本事在哪裏不能活得更好?

頭目低頭,心中警覺。他沒了殺氣,心態不對,今夜行動成功的可能性更低。

頭目想要放棄這次行動,但他不能不管自己的下屬。

他找上其他兩人,打了個放棄的手勢。

另外兩人莫名所以,他們也收到了符紋影響,但完成命令的想法更加根深蒂固,其中一人還上進心強烈,一直想頂替這個頭目,見頭目打算放棄這次行動,沒同意。

邋遢老道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如果熟悉他的人會發現他此時已經激動到極點。

老道瞪大眼睛。靈氣!他沒有感受錯,真的是靈氣!

他當初算的那卦沒錯,往東邊走真的有他的機緣!

他被卡在後天到先天的門檻已經很久,就隻差臨門一腳。可是多少修道者終其一生都被卡在這臨門一腳上,不得入先天。

老道也不管靈氣是哪裏來的了,也不管會不會引人注意,趕忙打坐行功,吸收這不知從哪兒來的純淨靈氣。

蘇家車隊這邊則完全相反,一個個警覺得不得了。

於管事聽說難民中有人可能會攻擊車隊,不由大為後悔剛才把身手最好的一名護衛給放出去送信。

剩下的三名護衛請示他:“我們重點保護哪一頭?”

於管事糾結,但想到臨出發前老祖宗的囑咐,一咬牙,低聲道:“三夫人肚子裏有蘇家後代,以保護三夫人為主。”

三名護衛中一人微猶豫:“那大夫人那邊?”

於管事臉色一沉,“大夫人會功夫,可以自保,其他家丁也會保護他,你們隻要護好懷孕的三夫人就行,這是老祖宗的命令。如果場麵過於混亂,你們就負責帶三夫人的馬車突圍,其他不要管。”

“是。”三名護衛接令後圍住了曹氏馬車,讓曹氏和裏麵的丫鬟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

青衣家丁福清本打算跟於管事借護衛去保護夫人,看他擅作主張把人都派去保護曹氏,當下氣得轉身就走。也虧得夫人就沒指望過他們!

丘和宜似早已料到這種發展,在一開始就叮囑福清,讓他把丫鬟仆婦集中到兩輛車上,再給她們每人都發了一把刀,並命令福清,一旦難民勢不可擋,就放棄財產先帶人突圍。

福清把事情吩咐完,就和一名家丁一起各抱了一把長刀站到丘和宜馬車附近。

而裝人的三輛馬車頂上還各自蹲了一名弓箭手。

賀椿畫了半個小時的符紋,把靈氣大部分分送到小阿蒙和丘和宜體內,還有小部分則任它們自由逸散。

期間丘和宜一直沉默地看著少年在車廂中小幅度舞動身體。

少年閉著眼睛,站在車廂中/央,兩手與身體一起以一種說不出來的節奏感晃動,就像是在書寫什麼,又像是某種古老的祭祀禱告儀式。

因為符紋效果避開了蘇家車隊,丘和宜初時並沒有感到特殊變化,直到賀椿以符入功,靈氣生成。

丘和宜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隻覺得車廂中的味道從沒有這麼清新好聞過。

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能量包圍住了他,這股能量讓他舒服至極,甚至讓他產生陳年舊傷都已經在痊愈的錯覺。

小阿蒙自從賀椿開始畫符後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丘和宜身邊。

丘和宜想抱住他,他躲開了。

丘和宜看到小孩冷漠的雙眼還愣了愣。

“不要碰我,你會死。”小阿蒙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知道,但他就是知道,當一個麵有死相的人碰觸到他,本來隻有五分可能會死,也會變成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