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情於理,指揮使大人都該站在自己一邊才是。
又時刻警戒著翎的動靜——
就擔心翎嘴上說的好聽,半路上再反悔,要了自己性命該如何是好?
正自胡思亂想,翎忽然站住腳步,俯身施禮:
“見過大人。”
冬打了個寒噤,忙跟著跪倒,勉強克製住想要抬頭看一眼的渴望。
一雙厚底皂靴出現在視線中,冬隻覺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下一刻頭卻伏的更低。下一刻果然聽到了那夢裏才再聽過的低沉卻讓人戰栗的磁性嗓音:
“起來吧。事情交代清楚了嗎?”
“已把大人的吩咐傳達了下去。”翎畢恭畢敬道,“隻是稍微出了些紕漏,好在,有驚無險。還請大人責罰。”
說完依舊跪伏地上,並不敢起身。
紕漏?
冬心裏一動,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怎麼回事?”男子嗓音更低,卻偏是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夕,氣壓極低之下,便是四周的飛鳥都被駭的屏住了呼吸。
“有人打著龍騎衛的名號生事……”翎抿了抿嘴唇,還要再說。
冬哪裏還能忍得——竟果然是要公報私仇嗎?當下急急抬頭道:
“屬下冤枉,分明是翎大人和太子賓客楊家有不為人知的關係,又不敢拿安樂公主如何,就拿屬下說事……”
怎麼也不能讓翎大人把罪名給自己坐實了。所謂先入為主,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欲熏心,明明已然離開了龍騎衛,卻依舊妄想借勢。
好在大人自來對朝廷忠誠的緊,怎麼說自己也是為公主殿下出力不是?
相較於皇家人的喜怒哀樂,一個小小的楊希和又算的了什麼?
還想再說,頭頂上傳來一聲暴喝:
“閉嘴!”
卻是轉向翎:
“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希和那裏,出了什麼事?”
情急之下,竟是直接喚出了希和的名字。
希和?冬滯了一下,安樂公主之前想讓出意外的那少女,不就叫,楊希和?再聯係方才翎的話,猛然抬起頭,弓身就想站起來:
“翎大人你怎麼敢!他不是指揮使大人,是你找人冒充的對嗎?指揮使大人如何會知道什麼希——”
卻正好對上男子驟然轉過來的視線,頓時僵在了那裏——
斜飛入鬢的長眉,因揚起的眼角多了幾分殺伐之氣。高高的鼻梁挺而直,因急怒而緊緊抿著的薄唇。
讓冬徹底傻了的則是那雙陽光下因沾染了複雜情緒而迸發了無限生機的那雙幽深眸子——
冬如遭雷擊,可不是當初鐫刻在自己心裏,日裏夢裏總也忘不了的那雙眼眸。
隻那雙眼眸的改變,卻跟自己毫無關係,甚而很有可能是自己根本不敢相信的一個事實。
翎已是再次躬身,神情慚愧:
“……屬下趕到時,正趕上那對兒雪狼突然衝出去撕咬楊小姐的馬,雖是將人救了下來,卻難免受了些驚嚇。然後,就發現了潛藏一邊的冬……”
“大人——”冬空白一片的大腦終於能接著運轉,卻是身子一軟,就癱坐在地,“大人贖罪,屬下不知……”
到了這會兒,如何不明白自己方才所想全都大錯特錯。那楊希和哪裏是翎大人的故人,分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大人的心上人才對啊。
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翎大人昔日所為,如何會做出那般徇私情的事?
好像也不對,就比方指揮使大人,眼下不就為了一個女子亂了心性嗎?
隻這般濫用私權,若然皇上察覺,怕是會招來大禍……
一念未畢,沈承已是抬起腳來,把冬一下踹了出去。
冬身體一下飛出,正好撞在一棵樹上,頓時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卻是勉強撐著跪倒,朝著沈承道:
“大人,且慢——大人動手的話,怕是會惹得公主不滿,屬下,自裁便可,那樣,便不會牽累到大人……”
言語間,竟是再也止不住真情流露——
那楊希和除了會帶累大人外,還能做些什麼?自己卻願意為大人去死。
不意沈承忽然站住腳,視線也變得厭惡至極:
“你的命很值錢嗎?若然希和傷了一根汗毛,別說是你,便是安樂,又算得了什麼?”
這世上,自己想要的,唯有希和一人罷了,其他人又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