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2 / 2)

既如此,便有太多可以轉圜的餘地。

因為紅纓的事,讓沈亭自覺對希和頗為愧疚,私心裏便想,不然自己做出讓步,令希和達成心願,也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補償罷了。

可沈承這個人,卻是勢必要從希和身旁驅逐的。

“顧承善畢竟是國公府女婿,眼下被人這般算計,丟官去爵都是輕的,國公府那邊如何會不追究?楊家再是百年書香,也絕無法承受沈家的雷霆之怒。雖然安州天高皇帝遠,國公府鞭長莫及,老師眼下卻是身在京都,若然真被此事波及,豈不是無妄之災?”

“反觀沈承,再不招人喜歡,國公府嫡長子的身份依舊是無法更改的,此事既然由他主導,便依舊讓他擔著便是。換句話說,即便咱們不揭破這件事,沈二公子也能緘默不語嗎?他們家裏自己個有了衝突,國公府那邊頂多訓誡幾句罷了,再不濟,吃頓家法,也就沒人說什麼了。如此,既可全沈公子高義,又可解楊家危局,豈不兩全其美?”

沈亭話裏話外,全為楊希和著想。隻自己人明白自家事。但凡希和走出這一步,就萬不要想沈承那人會回頭——

沈承生來的孤拐偏執性子,眼裏最是揉不得半點沙子,聽說在國公府裏,便是親父子,也鬧得和仇人相仿。曾經付出的真心,被人這般無情辜負,這人怕是到死都不會諒解。

“是嗎?可就是沈師兄嘴裏的這個沒用的男人,外祖父他老人家才能沉冤得雪。”希和語氣很淡,聽不出絲毫怨尤,沈亭卻一下漲紅了臉。有心辯解什麼,卻被希和止住,“受人恩惠不思回報,反置人於不義之地,希和雖是女子,也斷不會做出此等事來。更何況,想要對付顧承善的,從來都是希和罷了,至於沈大公子,不過適逢其會,沈家會如何,我不想知道,卻也絕不會把本應自己扛起的責任推到旁人身上!”

沈亭臉色由紅轉白到得最後終於一片鐵青,衣袖下的拳頭一點點攥緊:

“拚著楊家被殃及,你也要,維護,他?所以,你,和沈承並不是初識對不對?”

或者說,沈承本就是楊希言替楊希和相中的人?不然,何以會特特留下這樣的所謂人脈?以沈承的心高氣傲,若非兩家有特殊淵源,如何肯這般公然和家族為敵?

希和蹙了下眉頭,明顯沒聽明白沈亭的意思。

“到了這時候,你還想再瞞我嗎?”沈亭瞧著希和,太過憤怒灰心之下,聲線止不住上揚,“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娘親啊,即便有那裏唐突了希和或者希和的客人,便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如何就能做出驅逐我娘親的事來?”

再沒想到沈亭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希和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瞧著沈亭,張了幾下嘴,卻是無法發出聲音來,倒是守在外麵的青碧,明顯聽到了沈亭這句話,又看出希和情形不對,忙上前扶住,瞧著沈亭怒聲道:

“枉我們小姐叫您一聲師兄,怎麼好這麼紅口白牙的冤枉人。沈公子可問過令堂,當時都說了些什麼——”

“罷了!”明明希和的聲音幾乎是低不可聞,沈亭卻不自覺打了個寒噤,心底更是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恐慌,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要從自己指縫間溜走,甚而自己用盡全力想要去抓,卻依舊徒勞無益。

“沈公子為母出頭,自是無可厚非。隻希和做人也從來光明磊落,當初趕走令堂,委實是厭憎了令堂的為人,與他人並無半分相幹。且我當初說過,這一世,決不許令堂再踏入楊家一步。本想著沈公子若然不知道此事,或者你我之間還有些香火情,能多做一段時間的師兄妹也未可知,眼下看來,這師兄妹卻是一刻也做不得了。放心,事情緣由我自會稟明家父,絕不會讓沈公子有絲毫為難,希和和沈公子之間,從此便為陌路,不獨令堂,便是沈公子你此生也休得再踏入我楊家一步。”

一句話落,青碧果然就跑去外麵喊人,一副沈亭不走,就拿大掃帚趕出去的架勢。

“不用你趕——”沈亭緩緩站起身形,神情慘然,“我走便是。隻我今兒有一句話放在這裏,有朝一日,你必會後悔今日所為。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如我……還有,希和,你記得,不管你心裏如何瞧不上師兄,師兄心裏,始終拿你當,”

半晌閉了下眼睛,一滴淚順著眼角慢慢滑下:

“當,親妹子一般……”

說完這句話,勉強扶著桌子起身,卻在跨過門檻時,險些絆倒。

“不必。我自有兄長。”希和冷冷道,甚而直到沈亭的身影完全從楊家消失,都不曾回過頭來,便是坐姿都不曾改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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