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還在這裏站著幹什麼?”雲叔催促道,“今天可是夫人和少爺回來的時候,您怎麼不出去迎接?”
“你說什麼?”聽到這句話,卿雲歌掏了掏耳朵,“什麼夫人,什麼少爺?”
難道是爺爺還有個什麼孫子,是他不知道的?
“唉唉,小姐,你糊塗了吧?”雲叔翻了個白眼,“你一直都在念叨著他們回來,怎麼如今夫人少爺回來了,你一點都不激動?”
“我念叨?”卿雲歌摸不著頭腦,“我沒事念叨一個我見都沒見過的弟弟幹什麼。”
這心魔一點都不敬業。
“誒小姐,你怎麼知道小少爺已經在夫人肚子裏懷著了?”聞言,雲叔震驚了,“這件事我也是才聽說的啊。”
什麼玩意兒?
卿雲歌眉頭一皺,還想說什麼,就聽見了卿老爺子洪亮的笑聲。
她轉過身去,想要看看是什麼事情能讓她爺爺這麼高興。
結果剛一回頭,整個人就愣到了那裏。
她怔怔地看著從門口中走進來的那三個身影,瞳孔在不斷地收縮。
先進來的是卿老爺子,他側著頭,在和後麵的人說話。
“風琊,你可算是回來了。”卿天似乎很是高興,但也不由埋怨了一句,“老夫還以為你都快把這個家給忘了呢。”
“父親可真是冤枉孩兒了。”回答的,是一個清朗的男聲,聲音帶笑,“孩兒是辦完事之後,就快馬加鞭趕回來了。”
“聽說你又給老夫整了個大胖孫子?”卿天顯然很是受用,他摸著胡子笑了起來,“可別讓你媳婦累壞了。”
“父親說笑了。”這一次回答的,是一個溫柔的女聲,“風琊一路上都很照顧我,有時候緊張到連路都不讓我走,非要把我抱起來呢。”
“哈哈哈哈好!”卿天大笑起來,“他就應該這麼緊張。”
這句話說完之後,卿雲歌才徹底看見卿老爺子身後的那兩個人。
男人,豐神俊朗,劍眉星目,一身白衣傲骨錚錚。
女子,國色天香,容顏絕美,一襲朱裙傾倒眾生。
卿雲歌盯著這兩個人,一瞬間思緒萬千。
“唉,臭丫頭,你傻愣在那裏幹什麼?”卿天看到了站在那裏的紅裙少女,不由喝了一句,“你不想要你的禮物了?”
“嗯……”卿雲歌機械地抬起了頭,然後向前走去。
離得越近,那兩個人她就看得越真切。
“雲歌,在家有沒有聽爺爺的話?”卿風琊愛憐地看著她,神情溫和,聲音沉穩,“有沒有想我和娘親?”
卿雲歌沒有答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白衣年輕人。
看到紅裙少女這個模樣,卿風琊愣了一下,繼而笑了笑:“不會是太久不見,不認得了吧?”
“瞧你,把咱們女兒都嚇到了。”一旁的鳳琅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來摸著少女的頭發,“雲歌啊,可別學你父親,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仗。”
另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眸光溫柔無比:“雲歌,你很快就要有一個弟弟了,你歡不歡喜?”
“我……”卿雲歌剛想說什麼,就立馬意識到了不對。
這是她的心魔,並不是真的。
眼前的卿風琊和鳳琅嬛,也隻是心魔製造出來的。
但是,很真很真,比她遇到過的任何幻境都真。
心魔的用意何在?
讓她陷入這個虛幻的世界中?
卿雲歌雙眸冷冷一眯。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這是心魔,又怎麼會讓自己陷進去?
“臭丫頭可能是高興傻了。”一旁的卿天狐疑地看了紅裙少女一眼,“走吧,我們先去吃團圓飯。”
“今天過年,可得好好地慶祝一番。”
“雲歌,走。”鳳琅嬛搖了搖頭,拉過她的手,眉目溫婉,“娘親跟你講講外麵的故事。”
卿雲歌看著朱裙女子,心中忽然有一種情緒在慢慢湧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這個心魔,是想讓她高興?
所以才整出了這麼一幕?
的確,在看到娘親和爹爹的時候,她是很高興。
卿雲歌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心裏大約有了一些想法。
便在此時,一家四口正準備進去吃年夜飯的時候,卿府外麵忽然傳來了馬蹄的聲音。
緊接著,是大太監又尖又細的聲音。
“陛下有旨,封卿風琊為大將軍,帶領騎士軍,即刻出發滄瀾城!”
聽到這句話,四個人的反應皆是不同。
卿雲歌愣了一下。
怎麼回事?
滄瀾之戰?!
時間線混亂了。
“怎麼這個時候要出戰啊?”鳳琅嬛神色擔憂地看了卿風琊一眼,“就不能不去麼?”
“不能抗旨。”卿風琊歎了一口氣,“想必邊關又有獸人來犯了,作為朱雀國的一份子,我有義務為國家征戰。”
“唉,真不是時候。”一旁的卿天也搖了搖頭,“老夫還本想著能過個團圓夜,看來也不行咯。”
卿雲歌看著迅速穿戴完畢的白衣年輕人,雙眸一冷。
難道,就又要眼睜睜地看著她爹爹再赴戰場,死得連屍體都沒有?
好一個朱雀皇帝!
這個時候,她的心中又有另外一種情緒在緩緩浮現。
是……怒?
卿雲歌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剛放泛起的怒意壓了下去。
先是喜,又是怒。
這心魔不會是……要利用她的記憶,讓她產生七情吧?
若是她真的歡喜,亦或是真的憤怒至極,恐怕她就要徹底沉淪在心魔之中了。
那由此看來,先前的“喜”,她已經通過了才是。
這豈不是意味著,她的心魔,居然有七重?
卿雲歌的心猛地一跳。
她捏了捏掌心,靜靜地站在那裏,想要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在卿風琊翻身上馬之後,鳳琅嬛走上前去,替他擦汗。
看到這一幕,卿雲歌忽然一怔。
倘若她的父親沒死,娘親也沒有被關起來,現在她是不是過著的就是這樣的生活?
“一定要注意安全。”鳳琅嬛叮囑完畢後,目送著白衣年輕人離去,她微笑,“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卿風琊點了點頭,便帶著門外守候在那裏的騎士軍,策馬離開了。
“說好的年夜飯,結果卻少了一個人。”卿老爺子歎了一口氣,“看來,也隻有我們三個人吃了。”
這句話剛一落地,卿雲歌就聽到了一聲長嘯破空而來。
空氣在這一刻震顫了起來,像是某種危險正在緩緩靠近。
下一秒,一道厲喝聲響起:“鳳琅嬛,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違背族規,和一個人類生下雜種,速速隨我回族,饒你不死!”
此話一出,鳳琅嬛的神情驟然一變。
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發現漆黑的蒼穹之上立著一個白衣人,模樣和她有六分想象,但是要比她蒼老了不少。
卿雲歌也看到了那個人的麵容,正是鳳凰族的大長老鳳琅玥。
“什麼人?!”卿天臉色一沉,“卿家豈容你放肆?!”
“我放肆?”天空上的鳳琅玥大笑了起來,“一個人類,敢這麼對本座說話?”
話還未說完,她揮手,就有一道火焰從掌心中凝聚而出,直直地朝著卿天而去。
卿雲歌微微一驚,想要前去阻擋,卻發現此刻的她沒有半點玄力在身,如同回到了一身廢脈的時候。
是了,倘若她父母健在,她不是鳳璃劍主,那麼這個時候的她是無法修煉的。
鳳琅嬛想去阻止,但是因為懷著身孕,行動有所不便。
那道攻擊來得又急又厲,卿老爺子連玄力都沒有來得及凝聚,就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快、快走……”他艱難地回頭,鮮血順著他的嘴角不斷留出。
卿天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快走。
這一幕,讓卿雲歌的心神都受到了巨創。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
“哼,不自量力。”鳳琅玥冷笑一聲,“你們,把這個違背族規的人給我抓起來!”
話音一落,就出現了有兩個七彩鳳凰騎士。
他們一左一右地控製住了鳳琅嬛,神色冷漠至極。
“雲歌,快走!”鳳琅嬛自知已經無法逃脫,她猛地回過頭去,大喊出聲,“你快走啊!”
卿雲歌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她看著朱裙女子被赤羽和藍羽牢牢地禁錮著,流著淚在讓她跑。
一邊,是即將踏上滄瀾之戰的父親。
另一邊,是被鳳琅玥一招殺死的爺爺。
麵前,是被抓起來的母親。
無法忍受。
又無能為力。
卿雲歌閉了閉眼,心中的悲哀之感越來越濃。
濃到……快要將她吞噬掉。
……
與此同時,密林之內。
白衣的祭司像是感應到了什麼,驀地抬頭望向東邊的天空。
他對麵的神玄島主也停止了喝茶,臉色驟然一變。
“這劫雲怎麼就要散了?”神玄島主聲音凜然,“七重心魔劫不可能這麼快就被破掉。”
“不是心魔劫被突破了,而是……”白衣大祭司斂眉低聲,“她快要撐不住了。”
劫雲散去一共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修煉者成功地渡過了心魔劫。
另外一種,就是修煉者被心魔劫所吞噬。
聽到這句話,神玄島主臉色大變,脫口而出:“這怎麼可能?!”
他迅速抬頭看天。
但是不管怎麼看,那濃厚的墨雲都有種要散掉的趨勢。
這意味著……心魔劫要失敗了!
“果然,七重心魔劫,就算是她也不行。”白衣大祭司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側眸,“難道,就真的要這樣放棄了麼?”
他垂首,發絲隨風輕揚,拂過淡色的薄唇。
仿佛梅雨過後的一副寫意山水畫。
“不——”像是發現了什麼,神玄島主微微一驚,不可思議道,“那不是要散去了,而是……被擊潰了!”
聞言,白衣大祭司的眸色倏爾幽深。
他又重新抬起頭來,注視著那片忽聚忽散的墨色雲團。
而此刻,還在渡心魔劫的紅裙少女,輕輕地悶哼了一聲。
她身子在輕輕地顫抖著,唇邊有著殷紅的鮮血在緩緩而下。
那名為“哀”的心魔委實不容易渡過。
因為那都是她的至親之人啊,血脈相連,刀刀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