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遇心揪起來。
“你還有我……”
懷裏的腦袋使勁地擺了幾下,“你才不是我的,你要替鄰居去收花椒……”
“……什麼花椒?”
“……鄰居收了花椒,我媽讓我去買一點。我好像忘了……”說著就要推開他,“我得趕緊去買花椒……”
陳知遇使勁按著她,“明天去買。”
“不行啊……我媽會罵我的,還有我爸……也會罵我……”她一邊哭,一邊打嗝,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要把我關去陽台上,陽台上有鬼。”
她語句跳躍,支離破碎,他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然而她說一句,他心髒就跟著緊一分,到最後隻覺得手足無措,就跟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看著心愛的姑娘在哭,卻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去安慰才好。
絮絮叨叨,語不成片地說了半小時,也哭了半小時,蘇南總算消停下來。
陳知遇給她脫了外衣,賽進被子裏,掖好被角。
燈下一張蒼白的臉,睫毛還是濕的。
他伸手捋一捋她額前的碎發,俯身在她濕漉漉又有點兒發腫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桌上的食物已經涼了,楊梅酒的一點兒餘溫,被寒風吹得一點不剩。
剩下半瓶,一口氣飲盡頭。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隻感覺五髒六腑都被凍住了。
風刮了一夜,隔著窗戶,蒙在布裏一樣悶重。
有什麼在振動,陳知遇醒來,循著聲音找過去,在蘇南衣服口袋裏找到她的手機。
來電人是“辜田”。
這名字,他似乎聽蘇南提過。
往床上看一眼,蘇南還在沉睡。
他接起電話,還沒出聲,就聽那邊火急火燎:“蘇南!你總算接電話了!劉主任找你好久!讓你趕緊去公司網站上填外派意向表!”
外派?
那邊頓了一下,“蘇南?”
陳知遇:“蘇南還在睡覺,我轉告她。”
遲疑的聲音:“……陳知遇老師?”
“嗯。”
“你們在一起?”
“嗯。”
“蘇南已經和你說了?”
說了?
說什麼?
他煩躁地去摸煙,含在嘴裏,還沒點燃,就聽那邊又說,“既然說了,那我就……”頓了一瞬,聲音已含著壓製不住的怒氣,“我是外人,又是崇大的學生,按道理我沒資格講這個話。但我真心拿蘇南當朋友看,所以有幾句,還是要替蘇南抱不平。蘇南性格這麼軟,肯定不會對你說重話……但是,陳老師,你作為一個男人,下回能不能負點責?你是滿足了,到頭來,流產遭罪的還是蘇南……”
陳知遇猛一下咬住濾嘴,“你說什麼?”
一窗的光,投在牆壁上。
蘇南緩緩睜開眼,翻了個身。
陳知遇立在窗前。
窗戶大敞,他卻隻穿了一件襯衫,指間夾著煙,被寒風吹著,似乎時刻就要滅了。
她撐著坐起身,還沒出聲,就見陳知遇轉過身來。
背光,臉上表情有點兒看不清楚。
然而視線銳利,仿佛冰雪淬過的刀鋒。
“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