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骨子裏有一股很別扭的倔勁兒,當年自己父母吵架鬧離婚,蘇靜讓她勸勸兩人,她偏不,脖子一梗就說,煩死你們吵架了,趕緊離。
那時候她才八歲。
她有自己的一套原則,不破壞別人家庭,不對伴侶不忠,別的都是好聚好散。
擰巴,多半也是跟自己過不去——並不覺得自己跟陳知遇差在門第之別,而是自卑自己沒法像陳知遇對他那樣,給予他同等的美好,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的家庭。
條條框框的區別,她不在意。
高與低,富與貧,都有各自精彩的地方。
她在意的是陳知遇高天流雲,自己身如枯蓬,卻沒有化腐草為螢火的本事。
“肯定想過的,是吧?”池葉微笑,“穀信鴻後來把家裏的工作全部做通了,我進到穀家,沒有受過一點不好的眼色。我覺得穀信鴻和陳先生能夠成為朋友,兩個人在為人處世方麵,一定有意氣相投的地方。”
蘇南這才明白,池葉是要安撫她。
笑一笑,“我知道。”
池葉緩緩站起身,看著蘇南,“那天在帝都吃飯,我觀察過你——不要介意,我從小就喜歡觀察人,覺得一些小動作很有意思。術業有專攻,覺得插不上話是很正常的事,我擅長的領域,穀信鴻也插不上嘴。股票、政治、足球……遇到我不喜歡的話題,他們聊天,我就發揮自己的愛好,觀察他們聊天……很有意思,聽人吹牛也是一種樂趣。”
蘇南越發好奇了,“……你的專業難道是心理學?”
池葉:“不是,我是肛腸科的護士。”
蘇南:“……”
池葉一笑,“穀信鴻是做痔瘡手術的時候,跟我認識的。”
夜裏,蘇南給自己的腳趾換藥。
黏膜跟敷料黏在了一起,揭開的時候,疼得撕心裂肺,咬牙拿著棉簽蘸著藥水擦上去時,手都疼得直哆嗦。
上完了,又拆了幹淨的紗布自己包上,留著客廳的燈,去臥室睡覺。
跟陳知遇發了條信息,告知他自己已經睡了。
等了五分鍾,沒有回複,就把手機一放,直接合眼。
做了夢,就在滿山紅葉的槭山上,自己一階一階往上爬,眼看著陳知遇近在咫尺,一伸手他就又遠了,始終在高處,低頭俯視她。
跑得很累,又不知道為什麼不肯放棄,或者喊一喊她。
到某一處,腳下打滑。
腿一抽,醒過來。
一下就聽見浴室裏有水聲,她愣了愣,趕緊去找拖鞋,拖著左腳很快地走過去。
敲門,“陳老師。”
水聲停了,門開。
陳知遇剛衝完水,腰上掛著浴巾,“怎麼醒了?”
“你回來也不叫醒我。”
怕她踏進來打滑,他自己赤腳走出去,將她一攬,堵在浴室門口,“你昨天沒睡好。”他笑了笑,臉上露出些疲憊的神色,“等我穿個衣服。沙發上袋子裏有泡麵,你幫我泡上。”
蘇南手一抖,“你沒吃飯?”
“嗯……晚飯沒吃,事情結束就趕回來了,怕你擔心。”
“你別吃泡麵,我給你煮掛麵——我中午買的菜還沒吃完,你多等五分鍾,就五分鍾……”語無倫次的,站立一瞬,飛快往廚房去了。
陳知遇避開蘇南目光,回臥室套上身家居服,往廚房去。
水在燒著,蘇南在淘洗小白菜。頭發紮起來了,露出小巧的耳朵。側邊脖子上,有道指甲蓋大小的暗紅色印痕,略靠後,可能她自己都沒看到。
陳知遇瞧著,也不提醒她,自己笑一笑。
“快了,你等一下……”蘇南加快了手上動作。
“穀信鴻跟你解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