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再次驅動陳氏儀,但墨字隻是顫動了幾下,立刻又恢複平靜。
困倦與疲累浸透了他的四肢。章曉不敢再亂來了。他拖著腳步,慢慢地往前走,看到了一個可以避雨的過街天橋。
這一天晚上,他可憐巴巴地在橋洞下和流浪漢們擠了一夜。
第二天醒來,章曉總算是養足了精神,手腳也都有了力氣。
有人見他比自己還狼狽,以為他是倉促逃家的青年,慷慨且憐憫地賜給他一個饅頭,歡迎他加入自己的隊伍。
章曉吃著饅頭,回想起自己昨夜和今天看到的一切,覺得非常有趣。時間不知道是從哪裏分了岔,於是有些東西便在分岔之後改變了,比如文字,比如個別詞語的發音,比如一些自己沒見過也沒想過的科技,還有在此處已經滅絕了的動物和植物。
但無論是什麼時代,什麼科技水平,流浪漢都是城市裏一道異常頑固的風景。
章曉睡的這一覺把他昨天耗費的精力都補完了,他吃完了饅頭,喝了兩口水龍頭裏的自來水,走出了橋洞。
他是必須要回去的,而且是立刻回去。章曉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清晰地讓他分析出陳氏儀這種異常行為的線索。
陳正和當時是怎麼來到這裏的?章曉在路上慢吞吞地走著。
更重要的是,他抵達的時間,是在陳正和之前,還是陳正和之後?
章曉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他發現了自己沒見過的花草,也看到了遠超出自己想象的器械和店鋪。這是高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章曉心中懷著這個想法,莫名地鎮定了許多。
他正在高穹的世界裏活動,他正在經曆和見識高穹也曾經曆與見識過的一切。
為了盡快確定時間點,章曉決定去圖書館瞅瞅。希望過刊閱覽室這種地方沒有變化,他一邊按著路人指點的方向往前走一邊想。
這個城市的名稱發音很奇特,念起來就像是“大鼓”,寫出來又是倆章曉不認得的字形。路人以為他是旅行者,很熱情地為他畫了一張草圖,標明了圖書館和地鐵站的方位。
章曉身無分文,好在圖書館路程不遠,他還能走過去。
他一路前行,一路謹慎地查探。在這幾公裏的路程之中,他沒有發現哪怕一個哨兵或向導。
這甚至令章曉覺得非常怪異。他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碰到身邊沒有任何特殊人群的情況。
圖書館管理寬鬆,章曉很快發現了他想尋找的過刊閱覽室。
過刊閱覽室裏有幾台終端機,章曉坐在終端機之前看著鍵盤,再次陷入沉默。
雖然是字母鍵盤,但是居然有42個字母,他不懂得怎麼用。
這麼一想,高穹還挺厲害的。章曉瞧著鍵盤露出了一絲笑意:這麼多字母呐,他應該都認得出,都懂得用。
他此時此刻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所有事情似乎與他所認知的相似,但又有那麼多的不同。但章曉並不覺得恐慌——這是高穹曾呆過的世界。
多麼好。他想。我來到這兒了,我看到了。我們可以聊的事情又多了一些。
章曉去找管理員,得知這兒還有幾台全自動的終端機,可以筆畫輸入內容查詢,連忙問清楚位置趕了過去。
他不知道這兒的文字和自己熟悉的究竟有什麼不同,先是輸入了“陳正和”三個字,但查詢結果為零。
也許不是這個關鍵字。章曉想了一會兒,輸入了“通天塔”。
很幸運,和“通天塔”相關的文字沒有不同。係統很快跳出了所有過刊裏與通天塔相關的報道內容。
“這麼多?”章曉嚇了一跳。滿屏幕的文字裏,好些都是他不認得的古怪漢字。他連忙選擇了按時間排序,訊息很快再次刷新。
多達七千條的報道裏,排在第一位的那條簡訊是半年之前更新的,長度不過兩百餘字,仿佛說的是一件不甚重要的事情。
“通天塔事件主犯梁君子被執行死刑”。
章曉頭皮一麻,呆呆地盯著那行標題,半天沒反應過來。
與標題和摘要同時顯示在方形屏幕上的還有一張梁君子的照片。照片中的年輕人身著白大褂,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他正注視鏡頭,溫和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