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街(3)(1 / 2)

他們分不清精神體的主人分別是誰。陷入殺場之中的有警鈴協會的人, 也有危機辦的人, 濃烈的殺氣湧出, 是正是惡全無區別。

安全通道的門上嵌著玻璃窗, 玻璃片隨著不安定的氣浪微微震動, 發出輕微的哢哢聲。

章曉和高穹都沒糾纏在剛剛的疑問上, 三人單腳跪在地上, 謹慎地通過安全通道的門察看外麵的景象。章曉的家恰好在安全通道斜對麵,此時大門緊閉,沒有動靜。

在沉默的等候之中, 三人都感覺到了牆體的顫動。充滿惡意與殺念的意識像是無形的蛇,鑽入了袁悅和章曉的腦海裏。和哨兵相比,他們更容易捕捉到別人意識的波動, 何況此時此地混雜著無數股辨析不清的力量, 每一股力量中摻雜的意識都極為強烈:在戰場上,確實會有強大的哨兵和向導用如有實體的精神力量去攻擊敵人的意識, 而在哨兵和向導之間, 又以向導受到的精神攻擊最多、最強烈。向導崩潰了, 哨兵也會隨之失去戰鬥意誌, 這是很常見的策略。

所以自己才會從夢中驚醒。章曉緊緊抓住高穹的手。他此時非常難受, 需要拚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而在一牆之隔, 十幾歲的自己正從睡夢之中驚醒。

他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力量。

他的麂子,他的溫和卻慌亂的麂子。

洶湧的力量從尚未學會操縱的孩子身上奔流而出,他驚慌地打開了臥室的門。

“哎呀……”袁悅低聲歎了一聲。

從緊閉房門裏傳出來的震動有些可怕。那股力量雖然稚嫩, 但由於章曉不懂控製兒顯得溢出量太過龐大, 袁悅察覺到高穹身上自然而然產生的抗拒,但這種抗拒片刻後就消失了。

高穹已經習慣了章曉的葉麂,他不會抵抗。

門突然開了。

“別出去!”有男人大吼,“鎖好門他們進不來!”

“他們……'他們'是什麼人?”女人驚恐地反問,“曉曉,你回去,回房間裏……”

章曉的父親章笑天和母親蘇楠都是普通人。他們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隻曉得他們的兒子章曉害怕了,外頭必定生了些他們不了解的事端。

然而門尚未關上,屋內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是有人破窗而入了。

少年章曉發出尖叫,他大聲呼喚著父母。蘇楠率先開始慘叫,像是被什麼恐怖的東西束縛了一樣,邊哭邊喊。

章曉渾身發冷。

他從安全通道裏衝了出去,葉麂輕巧躍出來。憤怒和怨恨充斥了他的心,葉麂渾身縈繞著灰黑色的氣霧,伸直脖子,尖聲嘶叫。

高穹從後抱住了他的肩膀,令他腳下踉蹌。恐狼擦過葉麂,衝進了半掩的房門。

一個身著迷彩服的男人站在屋內,身後是破碎的窗戶。蘇楠和章笑天都趴在地上,一頭巨大的蜥蜴伸出前爪,壓在兩人背上。蜥蜴張開大口,它的嘴裏全是倒生的利齒,四隻粗壯的手爪上長滿了粗硬的毛發。

這不是一隻正常的蜥蜴。

它的長舌卷著蘇楠的脖子,正反向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章笑天滿臉是血,昏倒在地。

章曉大叫一聲,他的葉麂瞬間化為輕霧,卷向蜥蜴。霧氣像尖刺,像長針,紮入蜥蜴的眼睛裏。蜥蜴疼得吱吱亂叫,舌頭哧溜一聲縮了回去,軀體也立刻化成手臂大小,往後躍回哨兵肩上。

組成這頭蜥蜴的東西邪惡且渾濁,章曉觸碰到,隻覺得胸中湧起一股欲嘔的衝動。

他彎腰扶起蘇楠,高穹擋在他麵前,袁悅的毛絲鼠膨脹開來,保護著地上的兩個人。

“章曉,他在那裏。”袁悅低聲說。

章曉抬起頭,看到十年前年少的自己縮在角落,手裏拿著一把水果刀。

他怔怔看著正躍過自己麵前的那頭恐狼。

恐狼張開了口,準確無比地咬向那個男人的喉嚨。

男人往後退了一步。

恐狼的憤怒是克製的,它隻想威懾麵前的人。

但少年章曉距離它太近。那狼挾帶著古老的靈魂和遙遠的風雨,無可避免地將他卷入其中。他渾身僵硬,像是直接麵對了一場凶猛凜冽的風雨,骨頭縫裏生出疼、生出恐懼,這些疼和恐懼仿佛從他降生之日就深深銘刻在血肉裏頭。

但他又隱約覺得,自己不應該害怕這頭狼。

狼並沒有傷害他,反而在保護他,就像它生來應該這樣做,它一直都這樣做。

恐狼張開大口,一口咬斷了試圖反擊的蜥蜴。

男人發出一聲悶哼,手裏的槍支落到了地上。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恐狼的速度太快,命中太準確,他砰地栽倒,雙目圓睜,看著蹲坐在地上發抖的章曉。他的蜥蜴消失了,在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就被擊潰了。他盯緊章曉,目光凶惡,繃緊了整張臉上的肌肉,斷了氣。

那隻混合蜥蜴的惡心氣息似乎還在房間裏縈繞,少年章曉大口喘氣,死死盯著趴在地上的人,突然哇地一聲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