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滄海和周影上一次見麵是春節的時候。
周沙不回家, 周影隻能一個人過年。她和自己的父母親人來往不多, 逢年過節倒是同學朋友之間的走動還頻繁些。
付滄海知道周影現在在一個私立的工藝博物館裏擔任館長職務, 生活和工作都比較輕鬆。博物館的展品很特別, 它們都是由特殊人群製作的, 其中又以地底人的作品最多。地底人由於生活空間狹窄, 所獲取的信息有限, 他們在感染了岩化病毒之後被迫從地麵轉入地下生活,這其中種種反差,都刺激了這部分特殊人群中某些藝術家的創作靈感。
因為周影在這個博物館裏工作, 付滄海才難以理解她為什麼要執意阻攔周沙和原一葦。
原一葦是一個很出色的人,無論是以普通人的觀點來看,或是從向導的角度來看。付滄海很欣賞原一葦, 當年他和應長河共同擔任麵試官的時候, 一個太嚴苛,一個太寬鬆, 向導的就業環境也不太樂觀, 全場六十多位向導, 隻有原一葦是同時獲得兩人認可的。
周影自然也知道原一葦很好, 她也明白周沙和原一葦的感情很深。但她的態度異常堅決:可以做朋友, 可以談戀愛, 結婚是絕對不行的。
獨立慣了的周沙對她說不出可信服理由的反對充滿疑惑,並且不打算屈服。
在知道周沙進入了文管委工作之後,周影和周沙之間爆發了一次極為激烈的爭吵。吵得最激烈的時候, 周沙的樹蝰和周影的雪兔在房子裏大打出手, 原一葦氣喘籲籲地勸架,樹蝰差點沒把他的小蜘蛛們都給壓死。
雖然母子之間關係很僵,但付滄海知道周影是很疼愛周沙的。周沙不跟她聯絡,周影脾氣也一樣擰,死撐著不跟周沙來往,付滄海便在兩個人之間不斷斡旋,逢年過節回家鄉都會到周影家裏坐坐,跟她聊聊周沙的事。
應長河常常拿他當年的心思開玩笑,付滄海很煩。
那些往事對他來說是很美好的,他確實曾經喜歡過周影,也許現在也仍舊喜歡著,但他已不再是打著手電藏在被窩裏寫情書的少年人。
兩個故友,在發生了這樣那樣的許多事情之後,能平平淡淡坐在一起聊天,本身就很奢侈了。
泄密事件發生之後他被控製了起來,危機辦的人反複多次訊問,甚至動用了一些手段,但付滄海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確實不知道,一點兒都不知道,但在被關押於單人牢房的時候,還有回到自己家中之後,有一個可能性越來越令他心驚。
他是做安全保衛工作的,自詡生活工作都有條有理,自己記憶力也很好,很難忘事。
唯有大年二九回家鄉的那天,他拎著從這邊帶回去的禮物去看周影的那天,發生了一些事情。
周影不大喝酒,陳麒以前還在的時候,家裏總會藏著幾瓶茅台或有了年份的幹紅,他特別喜歡用它們來接待朋友。那天周影拿出了一瓶酒讓付滄海帶回家。付滄海也不大喝酒,但周影說這是陳麒的珍藏,自己不喜歡喝,怕浪費了,付滄海隻好收下。周影說前幾天自己已經啟封,讓他幹脆先倒點兒嚐嚐。付滄海見她心情這麼好,想到要把周沙和原一葦的事情告訴她,便決定順著她的意思做,先暫時保持著周影的好情緒。
他沒喝多少,滿打滿算也就半杯,結果很快開始眩暈。
他知道自己沒醉,隻是有些糊塗,以為太久沒喝過這種度數的酒,一時間犯暈,當時就坐在沙發上不敢動了。
周影起身去開窗,說是讓他透透氣。
付滄海半閉著眼睛坐在沙發上,聽見周影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把溫熱的毛巾敷在自己額頭上。
他有些唏噓,有點兒感慨,想起了過去的許多事情。
這時,他聽到了幾不可察的振翅聲。
他腦袋一低,嚇了一跳似的清醒過來。自己仍舊坐在沙發上,周影也仍舊在他身邊,眼神裏盡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