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和章曉一路緊走慢走, 被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
這路上本來沒人, 但斜刺裏跑出來一群孩子, 一下便擋住了馬車。高穹和章曉正要繞過馬車前行, 那個在後頭追趕孩子的婦人突然上前敲了敲馬車, 大聲問:“車裏可是顧夫人?”
韓希孟正看著手中的繡品, 聞言連忙掀開了車簾子:“是我, 牛嫂。”
婦人見了韓希孟,十分高興,趴著車窗子和她說話:“顧夫人, 你甚時候再開班教課?許多女子等著學哩。”
“不開了,以後都不開了。”韓希孟抱歉地笑道,“顧繡不外傳, 當時開堂設班, 是我魯莽了。”
高穹和章曉已走過了車尾,聽到這句話立刻又折了回來。
那婦人十分遺憾, 小聲道:“多好的繡法呀, 若是我們能學上一二, 便不愁吃穿了。夫人雖隻教了我們兩回, 但著實有用, 是我們這些粗人想也想不到的妙法。”
韓希孟隻能跟她再三解釋, 自己確實無法繼續再教。
章曉走到了車邊,不知為什麼,突然開了口:“這位可是顧繡傳人顧夫人?”
韓希孟與那婦人都是一愣。婦人見開口詢問的是個油光水滑的俊俏公子, 便笑著應了:“正是。”
韓希孟倒是微微皺眉。她臉龐圓潤, 細眉長目,神情溫和,雙眼不住地在高穹與章曉身上打轉。這個年輕人說的是北方官話,韓希孟雖然沒去過北方,但見過一些北方的官爺,留著很深的印象。
在章曉開口的時候高穹就知道不好了。他連忙拉了拉章曉的腰帶,章曉心裏全是“完了又違規了可是既然都違規了那也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的想法。他正要開口讚揚韓希孟幾句,韓希孟先問道:“二位公子從北方來?”
為免章曉再繼續亂講,高穹把他扯到自己身後。已經和韓希孟說上話了,隻能繼續頂著:“從北京來。”
韓希孟點了點頭:“兩位公子這樣的人品,我們這兒也是少見的。”
她的聲音很軟,高穹一下沒聽清楚,也不理解韓希孟這話是誇自己還是罵自己,硬邦邦應了句:“你什麼意思?”
“高穹!”章曉哭笑不得,小聲說,“誇你呢!”
韓希孟一聽,立刻直起身子:“你是從北京來的高大人?”
高穹稀裏糊塗就應了:“是。”
章曉:“……”
兩人不願失去這個機會,反正已經說上話了,再撤也來不及,幹脆厚臉皮跟著韓希孟,冒充那位“從北京來的高大人”,聊上了。
從北京來的這位大人是專程來找韓希孟看繡樣的。顧繡的名氣已經傳到北京,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高大人聽聞韓希孟手中還有不少珍奇繡樣,特意前來,在品鑒之外估計還得談大生意。
高穹假冒“高大人”,把《盛世王孫》裏男主角的派頭學得十足十相似,很能唬人。韓希孟請他在茶樓裏坐下了,見他舉止不大流暢,心裏不免生出些懷疑。
時間已經過了不少,章曉連忙開口:“顧夫人手裏頭,可是有一本《補彩》?”
韓希孟頓時吃了一驚:“這位公子如何得知?”
《補彩》確實是她寫的,但此時剛剛書成,還未修繕,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韓希孟想到北京的大人來頭果真不小,連這種事情也知道,心中疑竇消了大半。
這茶樓的茶水質量上乘,點心也精致美味。高穹說話前先抿了一口茶,吃了一個梅花糕,在桌下拽章曉的衣袖催促他趕快嚐嚐。章曉無心品嚐,也不敢品嚐,隻認真聽高穹吹牛。
他現在發現,高穹其實是個很會吹牛的人,那些謊言一套接著一套,故事一個接著一個,還沒有特別明顯的漏洞。他說自己帶著身邊這位小廝從北京過來,現在在驛館裏住著,正想上門拜訪韓希孟的丈夫,誰料就在街上遇到了韓希孟。
韓希孟問他:“但我夫君已與高大人約定於驛館見麵?”
高穹麵不改色:“驛館氣味不好,我與小廝出來走走,正要回去,便遇見了夫人。”
韓希孟想到那路確實就在出城往驛館的方向上,又見這兩個人提起了《補彩》,便沒有再懷疑了。
“高大人原來是為《補彩》而來?”
高穹繼續厚著臉皮點頭:“是的。”
韓希孟猶豫再三,命婢女到車上取來了一個小木盒子。開啟木盒之後,裏麵便放著一本薄薄的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