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組(3)(2 / 3)

但一個月之後的例行抽檢,安保部門發現保密倉庫的密碼鎖開啟的次數比有明確記錄的多了一次,這說明有人在無報備、無批準的情況下打開過保密倉庫。

倉庫裏當時存放著許多東西,等他們檢查到陳氏儀的量產機那裏時,已經過了大半個月。隨後安保部門的人發現,有一台量產機丟失了。

這個失竊事件異常嚴重,報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報到了危機辦,危機辦一邊繼續向上通報,一邊立刻下令封閉了實驗基地。

“事故調查的結論很快就出來了,有人偷竊了量產機。陳氏儀研製出來的時候,和讚美聲一樣多的是反對聲。因為這次失竊事件,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強,最終通過投票得出了解決辦法:量產機不能留,所有的量產機都必須被銷毀,隻留一個原型機就行了。”應長河緩聲道,“所以危機辦立刻開始了銷毀活動。不過還剩十台的時候,銷毀活動又被緊急叫停了。”

團隊的抗議終於起了效果。最後的十台量產機和原型機一起以更嚴密的方式被封存了起來,作為日後研究的對象。而團隊因為保管不力,被勒令強行解散了。

在解散之前,他們把與陳氏儀相關的關鍵資料都交給了上一級的保密機構,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0005號啟動者入侵陳氏儀的事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量產機是根據原型機來製造的,它雖然有部分原型機的功能,但實際上卻是原型機的贗品。得到量產機的人沒辦法通過分析量產機來得知陳氏儀製造的秘密,他們必須得到一手資料。而因為資料已將上交封存,覬覦陳氏儀的他們無法再通過任何可行的方式獲得與陳氏儀相關的研究內容,隻能從陳氏儀上去找。

“所以還是有人想要重新製造陳氏儀的。”章曉快要急死了,“這太危險了……”

“章曉,我說過你是非常特別的。”應長河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不是所有啟動陳氏儀的向導都可以通過回溯的方式去瀏覽它裏麵存儲的信息的。在你之前的周影和陳宜,他們就做不到。陳氏儀抽取他們的血液完成認證之後,他們能做的就是調整數據,啟動儀器工作。你是特別的,你太特別了。”

章曉愣了片刻才繼續問下去。

“就算能啟動,那也不得了。如果不懷好意的人回到過去,強行改變了時間線……”

他說著說著速度就慢了,最後停了下來。

應長河溫和地看著他:“做不到,對吧?因為有歐得利斯壁壘,這是保護過去和現在最牢固的東西,時間造成的鴻溝。除了你之外,我們從不知道有任何人可以跨過。”

“0005號呢?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可以打破歐得利斯壁壘?”章曉想起了那個沉默且目的明確的啟動者,“既然他跟我一樣都能回溯陳氏儀的信息,萬一他通過某種方式進入了文管委並且進入保護域,拿到陳氏儀……”

“永遠不可能了。”應長河說,“他已經死了。”

章曉愣愣地聽著。他進入應長河辦公室之前滿腔的憂慮,此時發現全都沒有落腳之處,心頭忽然有種空空的感覺。

“自從0005號入侵事件發生,危機辦一直沒有放棄過查這個人。你知道警鈴協會嗎?”應長河說,“0005號是實驗基地的一個研究人員,但他同時也是最大的反哨兵向導組織警鈴協會的會長。十年前白浪街事件發生的時候,隨著警鈴協會的消失,他已經死了。危機辦在白浪街圍剿警鈴協會的骨幹,死傷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0005號。他永遠沒有進入文管委和保護域的機會了。”

看到章曉的神情,應長河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白浪街事件,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可以去問秦夜時。他的家裏人是白浪街事件的籌劃者。有些意外並不在預料中,是誰都沒想過的。”

“……我會自己去查。”章曉說,“可之前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白浪街事件和什麼警鈴協會有關。我一直以為,我家裏發生的事情隻是一起普通的哨兵間的衝突……”

應長河起身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曉再次冷靜了下來。

“謝謝主任。”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父母的事是意外,預料不到的意外。”

章曉離開應長河的辦公室,看到高穹正站在走廊上,看似是在等候自己。原一葦和周沙早就跑了,據說是手牽手去買菜準備今晚的年夜飯。看到章曉出來,高穹抬起頭衝他打了個招呼,繼續盯著手機。

他有些羞愧。

剛剛在保護域裏,雖然隻是一瞬間,隻是一些模糊的念頭,但他確確實實在懷疑高穹。

他被高穹吸引,但又在潛意識裏對他存在懷疑,這也許是他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章曉慢慢走向高穹。

高穹正看著手機,頭都沒抬:“原一葦問你喜不喜歡吃香菜。”

“喜歡。”章曉說。

高穹:“我不喜歡。”

他啪啪啪打了“不喜歡”三個字發過去。

章曉:“好吧。現在去嗎?應主任還沒走,等他嗎?”

“不要等。”高穹收好手機,拍了拍章曉的背把他往前推,“快收拾東西走。”

臨走之前章曉又吞了一個抑製劑糖丸。他那瓶子已經空了三分之一,高穹看著他把藥瓶塞進包裏,又仔仔細細地拉好。

他敏銳地察覺到章曉離開應長河辦公室之後情緒就不太高,跟自己講話時也沒了以往那種壓不住的興奮勁兒。雖然很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問,高穹最後隻在進電梯的時候跟章曉親切說了句“請進”,章曉還莫名其妙地盯了他幾秒。

今天是年二十九,街麵上的過節氣氛前所未有的濃厚,喜慶、熱烈、飽脹的歡喜從每個人的聲音和表情裏透出來。這是一個好年,過去的過去了,未來的還未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這節日氛圍似乎是從未變過。

高穹和章曉離開了紅樓,走過結著紅綢子的樹,走過貼上了春聯、掛著紅燈籠的大鐵門,走出小巷,走向熙攘的街道。

他突然間很想跟章曉說一說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

那和這裏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冰冷的白牆,不間斷的試驗,永遠零度以下的氣溫。他穿著禦寒保暖的生化抗菌服和同伴在巨大的雪坑裏挖掘。

應長河警告過他,這是絕對不能對外人說的事情。

但章曉已經不是外人了。高穹心裏想,他對我有印刻效應,他不會背叛,也永遠不會欺騙。

“章曉……”他喊了一聲。

章曉沒聽到,因為手機響了。

電話是杜奇偉打過來的,那頭也是喜氣洋洋的口吻:“過來我這兒,就我打工的咖啡館這兒。我請你吃大餐。”

“我今晚也有大餐。”聽到他的聲音,章曉高興了一些,“跟……跟我同事一起在我們主任家裏吃飯呢。”

“啥同事?就你暗戀的那個同事?”杜奇偉立刻嘿嘿嘿笑著問。

“好幾個同事。”章曉小聲說,“不止他。”

杜奇偉笑了一會兒,認真道:“還是到我這兒來吧。我介紹女朋友給你認識。”

“……女朋友!”章曉高興得愣了一下,“什麼時候認識的!”

杜奇偉壓低了聲音:“就,就我們店老板。你過來呀,我老跟她說你的事情。”

章曉回憶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你老板……是普通人吧?”

杜奇偉頓了頓:“啊,對。我還沒跟她說過我是哨兵。暫時先不要說,等我倆感情再好一些了,我一定會告訴她的。”

哨兵或者向導如果要和普通人結婚生子,所要提交的申請和各類說明十分繁雜,因此能成功結合的例子不太多。章曉有點兒憂慮,又覺得開心:“太好了。”

“來吧來吧?”杜奇偉催促他,“她可好看了,我跟你保證,她一定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人。看一眼賺一眼。”

章曉拿著手機,轉頭看了看高穹。

高穹臉色陰沉,見他看向自己,立刻小聲問:“誰的電話?”

我同住的朋友。章曉無聲地回答。

“我不去啦。”他衝著手機說,“你們吃吧。過兩天我請你們吃飯。”

他和杜奇偉都是不回家的人,聽杜奇偉的意思,他的老板似乎也是在這兒生活。

杜奇偉失落地罵了他幾句“見色忘友”之類的話,最後大吼一聲“新年快樂”才掛電話。

章曉把手機揣回兜裏,高穹湊了上來。

“你那個朋友,是不是上次來單位接你那個?”他比劃了一下兩人勾肩搭背的姿態。

章曉已經忘記了:“他確實來接過我,來過好幾次了,你見過嗎?”

高穹不吭聲,把手插進外套的兜裏:“沒見過。”

“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章曉問。

“什麼都沒有,快走。”高穹催促他,“餓了。”

應長河的家其實距離杜奇偉打工的咖啡館不遠。

高穹和章曉出了地鐵站之後帶他一路往前走,章曉想起以前自己在咖啡館裏偷窺高穹時,確實常常看到他拎著青菜豆腐之類的玩意兒。

小區裏同樣張燈結彩,隨處都是熱烈的新年氣氛。有個穿著大紅小裙子的小孩見到了高穹,還大聲喊他“高叔叔”。

高穹接過那小孩給的兩隻蜜棗,順手給了章曉一隻。

章曉吃了:“小孩的東西你也要。”

高穹也吃了:“都給我了,為什麼不要。”

他吃完了,又問那小孩:“還有嗎?叔叔餓。”

小孩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家裏有!我拿給你!”

章曉覺得丟臉:“走走走,別騙小孩零食。”

兩人小聲為這個問題爭執,到了應長河家門口章曉才認輸:“你有道理,你說得對。”

高穹掏出鑰匙,開門前想了想:“算了,我輸。”

和章曉叨叨一陣,他心情好了,開門聞到廚房裏飄出的飯菜香味,心情頓時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