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盛世 (十二 上)(3 / 3)

“你先前不是說能守住婁煩麼?”李建成狠狠地踢了侯君集一腳,怒氣衝衝地問。

“這姓侯的小子倒有些急智。”羅藝看到侯君集的態度來了個大逆轉,心中暗自讚歎。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侯君集都主動認錯了,李旭自然不可能對他撒謊的事情揪住不放。“可世子的表現……?”羅藝心裏有些失望,回頭瞅瞅李建成氣急敗壞的臉色,心裏麵又豁然開朗。如果說先前在中軍帳時,李建成對侯君集的斥責還有八分真的話,此刻,卻連三分真都沒有了。隻所以裝的凶惡異常,不過是為了做給李旭看,免得李大將軍借題發揮,不肯幫忙罷了。

既然李建成還顧著兄弟之情,羅藝就不好多說話。手捋胡須,冷眼旁觀。看李旭到底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他相信李旭能看出建成所玩的伎倆來,如果換了自己與李旭易地而處,肯定會以虛招對虛招,先將李建成和侯君集二人折騰個夠,直到二人肯心服口服,不再玩花樣了,再決定出不出兵也來得及。“但李仲堅這家夥行事素來不能以常理推測!”一時間,羅藝心中居然好生期待。

侯君集被踢了一個跟頭,又迅速爬起來,直挺挺地跪在李旭麵前,“先前周圍人多,君集不敢說實話,以免擾亂軍心!並非刻意欺騙大將軍。大將軍可治君集之謊報軍情之罪,卻請看在河東三百萬戶無辜百姓份上,救婁煩一救!”

“治你一人之罪。你現在身價倒是高了,一個人頂得上百萬無辜。”李建成又是一腳,將侯君集再度踢翻,“我問你,道路怎麼走?糧草誰來運?這幾百裏山路走下來,博陵軍和我麾下的左軍弟兄還能剩下多少戰鬥力。那劉武周難道是傻子麼?不知道在沿途死守不出,擋住我等,給始必製造機會?”

“請大將軍,請大將軍救河東百姓!”侯君集再次爬起來,不回答李建成,隻衝著李旭重重叩頭。軍帳內裝飾簡陋,冷硬的地麵很快便將他的額頭碰破。侯君集卻不去擦臉上的血,一個頭挨一個頭不斷叩下去,片刻也不停頓。

臨行前,長孫無忌也仔細叮囑過他,說世子也許會落井下石,但李將軍卻不會拿中原的無辜百姓去冒險。所以他知道自己求李建成未必有用,幹脆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了李旭身上。

這一招果然見效,快到絕望之際,侯君集終於看見李旭的手向自己麵前伸來。“侯將軍起來說話。援軍一定會發,但敵情未明之前,我不能隨便做決定!”

“交戰的全部過程,都在這裏!”侯君集大喜,一把拉住李旭的手,借勢起身。然後彎下腰去,用力將靴子扯開。從貼著肉綁腿上,取下一條染血的綾羅來。

“這是二公子親筆所書。請大將軍、世子、羅公過目!”侯君集用雙手將綾羅碰過頭頂,呈在李旭麵前。

的確是李世民的親筆。李旭和建成都很熟悉綾羅上的字跡。在事先準備好的信中,李世民親口承認,是自己低估了始必可汗的用兵能力,想一戰而竟全功。因此才沒有直接出兵援助娘子軍,而是從小路翻過長城,迂回到了始必的側後。不料始必早有準備,竟然中途停止了對婁煩關的強攻,在長城外以逸待勞。右軍遠道而來,師老兵疲,與狼騎惡戰一場後,損失慘重。所以不得不退入關牆休整,與娘子軍並肩抗敵。至於李婉兒受傷的事情,乃因為援軍失期所導致。李世民非常懊悔自己的莽撞,已經向父親寫信請罪,願意領受任何責罰。

“責罰,把他的命賠上,能讓那些戰死的將士瞑目麼?”李建成冷哼一聲,滿臉不屑。即便對軍務生疏到他這種地步,也能從字裏行間嗅出陰謀的味道來。所謂低估了始必可汗的用兵能力,分明就是個漂亮的借口。李世民所部右軍從開始便打得是任由娘子軍和狼騎耗得兩敗俱傷,然後殺上去坐收漁人之利的主意。他隻覺得自己玩得聰明,卻沒想到始必可汗也不是傻子!

“二公子在事後已經極力補救。我臨出發前的那幾天,他每天都親自持刀在城牆上殺賊!”此刻侯君集有求於人,不敢辯解,隻是盡力地替自家主公說好話。

“讓他再想妙計去。我這邊兵馬困乏,無力再戰!”李建成一甩袖子,冷冷地道。

“世子請以大局為重!”侯君集躬身,長揖到地。

“到底是誰不以大局為重?”李建成恨恨地轉過身來,指著侯君集的鼻子質問。“如果你家主公肯以大局為重,還用得著向我搬救兵?這河東數百萬戶父老,眼見著便要遭受滅頂之災!誰之過?難道是我和仲堅的錯?你家主公半分責任也沒有?”

侯君集猜不到李建成的用心,被罵得麵紅耳赤。想要拂袖而去,卻不敢拿自家主公和右軍上下數萬弟兄的性命做賭注。隻好低下頭,任李建成百般刁難,不再申辯一句。

這時,李旭輕輕按住了建成的肩膀。“世子息怒。你再責怪他也於事無補。君集,你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我給你調三十個人,一百匹快馬。你從上穀、飛狐嶺一帶繞回婁煩。帶個口信給世民,告訴他見到你後,至少再堅守婁煩關半個月。援軍在半個月之內,肯定趕到戰場!”

“仲堅?!”李建成心中一喜,臉上卻做出憤憤不平狀。

“我們不得不救!”李旭深深地看了建成一眼,目光如刀,直刺入他的心底。“弟兄們在長城上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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