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伯克擋在了雷永吉麵前,彎刀力劈。雷永吉連躲避的動作都沒做,手中陌刀對著敵人的腦門砍去。小伯克沒想到自己遇見了一個不怕死的,氣得大聲咆哮,將砍到半途的彎刀撤回來,擋在自己身前。雷永吉獰笑著加力,鋸齒般的刀鋒砸飛了小伯克的兵器,砸扁小伯克的頭盔,將小伯克的腦袋硬生生砸進了鎧甲中。
還有兩步。他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踏過對方的屍體,陌刀橫掃。兩名突厥武士被刀鋒掃中,身體凹進去數寸。雷永吉奮力前推,以兩名垂死的突厥武士為盾牌,推得其他武士連連後退。
他身邊的護衛狂奔向前,借著自家主將劈開的血路撲到山穀左側的攻城車旁。舉起陌刀,力劈華山。白花花的木渣四下紛飛,投石車被砍得吱吱咯咯亂響。周圍的突厥武士和奴隸仆從叫嚷著圍攏過來,試圖將陌刀甲士逼開。更多的長城守禦者奮不顧身衝上,將突厥武士與仆從們擋在圈子外。
“呯!”“呯!”砍砸聲沉悶得令人窒息。刹那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此處,帶著期盼、惱怒或者憎恨,看著雷永吉與他的弟兄們將投石車一點點肢解。遠處的狼騎們無法靠前,將手中兵器亂紛紛丟向投石車附近。長城守禦者們一邊阻擋武士的進攻,一邊撥打從天而降的兵器,渾身浴血,兩腿卻堅若磐石。
左側的投石車接連遭受了二十幾下劈砍,終於支撐不住,轟然而倒。狼騎、仆從、圍在投石車附近掩護同伴的中原壯士們全部被砸在了碎裂的木架之下。幸存的壯士們哈哈大笑,抹去臉上的血跡,轉身再奔右側投石車。
突厥武士們無力也無膽阻攔,節節後退。他們號稱是蒼狼的子孫,自幼以膽大凶悍為榮。今天,他們卻看到了比自己還膽大,還凶悍者。投石車高逾丈半,支架底部的長度與寬度也超過了九尺。左側那輛投石車倒下後,砍砸它的人幾乎無一幸免。而來自中原的壯士們卻對危險視而不見,笑著上前,笑著廝殺,笑著迎接下一波死亡。
這是一群瘋子。狼騎們絕望地得出結論。隻有瘋子才會這樣,把血當酒,把死亡當成一場盛宴。他們不願也不想與瘋子拚命,倒退著避開對方的鋒芒。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接近第二輛投石車,高高地舉起鋸齒嶙峋的陌刀。
“當蒼狼重現世間,地麵上將長出紅色的野草!喝狼奶長大孩子們,可曾記得你祖先的榮耀…..”薩滿們的聲音再度響起,就像魔鬼在地獄中召喚自己的同伴。幾道白光迅速從狼騎頭頂飛過,咆哮著撲向鐵甲壯士。雷永吉揮刀阻擋,刀鋒卻劈了個空,他驚詫地側頭,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向自己的脖頸咬來。
五頭白色巨狼,在薩滿們的驅使下撲入了人群。雷永吉躲開了第一隻巨狼的撲擊,用戰靴踢翻了第二隻。第三隻巨狼試圖咬住他的橫刀,被他用刀刃逼退。掉過已經不再鋒利的刀頭,他準備用尖銳的刀纂刺死撲過來的下一頭巨狼。後腰間卻突然一麻,半截帶血的利刃從胸前露了出來。
“蒼狼的子孫,你們還等什麼?”尼度設阿史那耶玄獰笑著命令。從雷永吉後腰上拔出鐵矛,他驕傲地前指,將染血的矛尖指向了投石車附近的十幾名中原壯士。
五頭白狼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厲聲長嚎。“嗷---嗷-嗷!”伴著嚎叫聲,一滴滴人血順著它們的尖牙滴落。“嗷-嗷---嗷嗷!”突厥將士與巨狼同時厲聲長嚎,揮動兵器,撲向曾經嚇得他們不敢上前接戰的長城守衛者。
六名長城守衛者背靠著投石車,圍成了一個小圈子。他們相互配合,掩護身後的同伴們繼續劈砍投石車支架。四下裏撲上來的“狼群”猶如海浪,他們卻如礁石般將海浪撞碎,撞飛一團團血色浪花。
“呯”“呯!”“呯!”群狼環伺之下,砍砸的節律有條不紊。巨大的投石車開始搖晃,傾斜,捆綁橫梁的皮索與支架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吱咯咯聲。五匹巨狼驚恐萬狀,晃著尾巴逃開。狼騎們也唯恐再次遭受池魚之殃,亂紛紛後退。
渾身是血的長城守衛們笑著放下陌刀,用刀柄支撐住身體。這一刻,他們眼中滿是輕蔑。一名還有力氣走動的長城守護者趔趄著挪到雷永吉將軍的遺體旁,將其拖向搖搖欲垮的投石車,距離他最近的突厥武士明明隻要伸出兵器便可將其留下,卻驚恐地向後退了半步,不敢做任何阻攔。
“轟!”投石車倒地,煙塵騰空,遮斷所有人的視線。
“風蕭蕭兮易水寒!”當煙塵落下後,山穀中依稀響起一聲吟唱。無悲,無懼,隻有凜冽的決然。
什麼意思,狼騎們聽不懂,這首僅有兩句,卻傳唱千年的中原古韻,他們永遠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