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為麾下弟兄們的將來負責,不做與自己實力不符的夢。雖然謝映登很不滿意於李旭的懦弱,但對於李旭所堅持的某些信條,他依然讚賞。如果激戰之後的博陵軍根本沒有與李淵放手一搏的機會,那的確還不如放棄。至少,六郡不必被卷入兵火,至少幸存的下來的弟兄們不會落到屍骨無存。最最至少,瓦崗群英不會因為投錯了主帥,而稀裏糊塗的死去,誰也沒機會看到當年的美夢。
謝映登可以不考慮博陵軍的未來,可以不考慮天下百姓的死活,卻沒有勇氣拿自己那些兄弟的性命去賭。他忽然發現,當麵對一個幾乎看不到希望的未來時,自己其實和李旭一樣懦弱。
“如果,我能想辦法將那隻幕後黑手揪出來,趁其不防備時殺掉他…….l.”一邊在被子中輾轉反側,謝映登一邊如是想。可以肯定,那樣,李淵將容易對付好多。可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他在心裏將唐王及其麾下的部將謀臣再次一一過篩,卻疲憊地發現,沒有一個人符合自己的判斷。
“也許是我多慮了。那個人根本不存在。而時德方隻是想借我之手,推動自家主公向前跨一步。”迷迷糊糊中,他又如是安慰自己,然後身體一點點暖和起來,呼吸也隨之變得均勻。
迷迷糊糊之間,他發覺自己又站回了長城之上,與李旭一道抵抗突厥大軍。這一仗不知道打了多少年,甚至讓他一直找不到機會將河東李家的陰謀公之於眾。無論如何,在突厥人撤走之前,兩李之間的脆弱聯盟需要保全住。謝映登分得清楚輕重緩急。然而,突厥人、奚人、靺鞨人、室韋人,一波波的蠻夷卻無窮無盡。血把腳下的山川已經染成了紅色,頭頂的天空也變得如血一樣鮮豔。突然間,一個高大,猙獰的魔鬼從長城後殺了出來,衝著城頭的弟兄們張開了血盆大口……..
“嗷---嗚--”魔鬼發出悠長而又淒厲的狼嚎,謝映登的身體猛然繃緊,揮刀劈出,卻劈了一個空。魔鬼不見了,或者說魔鬼隱身於風中,隻有“嗷----嗚,嗷--嗚”的嚎叫聲連綿不絕。而塞外的蠻夷們也都變成了狼,長嘯著與風中的魔鬼相和…….
我是在做夢!謝映登明白地告訴自己。他能感覺到自己依然躺在被窩中,感覺到冷硬濕粘的被褥,卻無法睜開眼睛,讓自己從夢魘中退出來。我在做夢,做夢,他大喊,大叫,踢腿,扭動身軀,終於,身體可以動了,眼睛睜開,陽光將夢魘中的魔鬼與狼群全部趕走。
隻有狼嚎聲依舊,那是來自域外的號角。當值的親兵已經被驚動,跑進來後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謝映登疲倦地揮了一下手,吩咐對方給自己準備冷水洗臉。“什麼時辰了,外邊是不是已經打了起來。角聲吹得好像很急?”一邊努力恢複精神,他大聲向另外一名親兵詢問道。
“稟將軍,已經辰時三刻。”親兵咧了一下嘴巴,回答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從寅時,突厥狼崽子們便開始吹號角。但到現在,城上還沒聽見喊殺聲!”
“我睡得夠沉的!”謝映登搖頭苦笑。連日趕路和昨夜思慮過度造成的疲憊使得他渾身的骨頭和肌肉無一處不發酸。“怎麼沒叫醒我?李將軍點將了麼?”說完此話,他立刻緊張了起來,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抬手便去抓頭盔。初來乍到,他可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狼狽表現,導致瓦崗群英整體顏麵無光。
“李將軍沒有擂鼓。但派周大牛將軍前來傳話,命令昨天剛剛趕到的各路兵馬養精蓄銳,不必參戰!”親信連連搖頭,用目光製止了謝映登的忙碌。“看樣子,突厥人也在試探,一時半會兒不會發動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