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人未必會這麼想。此戰過後,即便你無意爭雄,唐公李淵也未必能放心你。”謝映登又楞了一下,悻然道。他之所以鼓動李旭南下奪取江山,其中的確包含著重現先祖輝煌這點野心。但在謝家人看來,這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哪個貴胄子孫不希望光大門楣,哪個少年人不曾經想過讓祖先與後代以自己為榮?即便寒門小戶,不也指望著出將入相,建立自己的家族麼?
如果換了自己與李旭易地而處,謝映登保證自己此戰之後會毫不猶豫地南下。隻有眼前這個李仲堅,才會抱著一句“武將職責是守護”,而眼睜睜地錯過大好機會。
有成就王霸之業的能力,卻不肯去做的人。在曆史上向來得不到好下場。天賜其機,其卻不懂得好好利用,就怪不得別人手狠。
想到這兒,謝映登的眼裏又燃起了幾分希望,“你可以做個庸人。卻會耽誤更多人的性命。當年劉璋坐擁巴蜀,他曾經得罪誰來?最後,他又守護住了誰?”
”我也不是劉璋!“同樣的道理,謝映登看得明白,李旭也未必糊塗。先前之所以舉棋不定,是心中有些牽掛在一時難以割舍而已。如今楊吉兒已經得到了滿意的歸宿,楊廣也被人害死了。大隋最後一些讓他留戀的東西也消失了。那麼,未來該怎麼做,他心中已經慢慢有了答案。
“我也不放心李淵!”笑了笑,李旭滿臉坦然。“我不知道他會不是第二個李密。我也不清楚他的兒子中,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如陛下那種行事不合常理,好大喜功,不顧蒼生死活的人。我甚至不能保證,如果我放棄爭奪天下,接管博陵的人,會不會將我的新政延續下去.......”
“所以你到頭來,其實什麼也守護不了!”
“不對。映登錯得厲害!”李旭聳了聳肩膀,然後連連搖頭。“你根本沒弄明白,李密為什麼敢下手害了翟讓。其實如果翟讓手中還有軍權,李密肯定還尊尊敬敬地叫他一聲大當家!他定的那些規矩,李密哪項敢改?”
“我們事後也這樣認為!”謝映登茫然點頭,“可這與你爭不爭天下,有什麼關係。你隻要不奪皇位,無論誰得了天下,都不會容你六郡為國中之國!”
“我知道。並且我還知道,新政威力巨大。不推行它的地方,日久之後,實力必然比不過推行它之處。我還知道,這次即便我打殘了突厥,用不了多久,其他部族也會在草原上崛起。遇到雪災旱災,他們無力自救,依然會打攻破長城,將災難轉移到中原頭上的主意!我還知道,即便我想,我也不可能站在長城上一輩子,別人也不準許我一輩子駐守於此!”
“那你到底準備折什麼辦?”謝映登眉頭緊鎖,不理解坐在自己對麵的,到底是個聰明人,還是個傻子。
“霫族十三大部,已經公推我為他們的大可汗。索頭水以北,太彌河之南,大漠往東,一直延續到大海。這萬裏草原上的大多數部落隻有千餘武士。骨托魯這次敢來,我就沒打算讓他敗了就順利退走。我隻要手中有一萬兵馬,足夠在東塞建立自己的部落!待我在塞外站穩了腳跟,無論中原將來誰當了皇帝,都不敢對六郡怎麼著!如果他養了個混蛋兒子,我手中的兵馬隨時可以讓他如芒刺在背。而塞外日後無論哪個部落崛起,他想南下,就得先看看自己的身後!”
“你簡直是個瘋子!”謝映登越聽越吃驚,睜大了眼睛罵。
“我本來就很瘋!”李旭道:“但我不會向自己的兄弟舉刀。當麵不會,背後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