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眾位長老在驚喜中回過神,來自中原的附離微笑著站起身,用插在羊背上的短刀挨個給每位長老麵前的餐盤上切了一塊肉。每刀切下去,深淺恰到好處,連同最外邊已經爛熟的肥膘到最裏邊還帶著血水的三分熟的貼骨肉,一層不落,令每塊肉上麵都包含了從最肥最厚到最嫩最鮮數個層次…….
他就是草原上的武士。一瞬間,仔細觀察著客人一舉一動的妲妮不覺有些頭暈。在座諸人中,以客人附離的年齡最小。所以,他以同族晚輩之禮向每個部族長老敬食!而那些長老們眼中的惶恐與悲憤幾乎在一瞬間軟化了下來,捧起麵前的托盤,許久許久,才將第一口肉咬進嘴裏,慢慢咀嚼。
由戰敗者懷著屈辱心情而臨時煮熟的羊肉味道肯定不會太好。但長老們卻吃得無比仔細。他們仿佛在同時品嚐著羊肉與對方話語中的味道。
那味道辛甘交駁,如馬奶酒般熾烈,又如草原上的彎刀一樣強硬。戰敗者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不用付出任何代價。長生天下,還沒有任何一個部族遇到過這種好事兒。但這可能麼?附離大人難道是傻子?還是他根本不在乎霫族諸部這點微不足道的力量?
“月牙湖距離長城很遠,即便沿直線走,至少也要走上半個月。這麼多年來,我不記得中原人有何對不住霫部的地方。”看著座鍾諸位長老瞬息萬變的表情,李旭帶著幾分抱怨意味說道。他記得霫人所有傳統,也記得霫人的所有禮節。事實上,在某個特定時間,他幾乎將霫人都當成了自己的同族。雖然這個想法其實是一相情願。
“附離,附離大人說得極是!這,這次的確是白天鵝的子孫做得不對!”那彌葉長老難得認了一次錯,直憋得老臉通紅。每一根血管在額頭上都清晰可見。“但草原,草原上兩年遭,遭受的災難非常,非常嚴重。所以,所以大夥就,就起了些貪心…….”
“自己家裏遭了災,就可以到朋友家裏搶麼?”李旭接過那彌葉的話頭,繼續追問。在質問對方的同時,他手下的刀卻絲毫沒有停止動作,無論哪個長老的盤子變空,立刻就有一條切得整整齊齊的嫩肉敬上去。
那幹淨利落的刀功,恐怕部落中的大多數年青人都做不到。第一,他們沒有對方那強大的腕力,第二,他們也不會有對方那種沉穩的心態。刀刀見骨,新鮮的血沿著刀尖,淌滿半熟的羊肉,散發出草原食物獨特的香甜味道。粗獷中帶著豪邁,野蠻裏透著大氣。不用吃,但欣賞這種嫻熟的刀功已經很過癮。
老狐狸那彌葉沒有閑暇如妲妮那樣欣賞旭子的刀功,他有些發傻,想不出措辭來接對方的話頭。弱肉強食,在草原上的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霫族遭了災,找一個實力不如自己的部落轉嫁損失也合情合理。但眼下問題是,中原這個部落顯然比霫族諸部強大得多,如果再說什麼弱肉強食的混賬話,對方順著話頭咬過來,霫族諸部的結局就像擺在對方托盤中的那頭煮熟了的肥羊…….
慢慢算帳。這筆帳可就有了無數花樣算法。如果今天不趁熱打鐵將此事了解,待阿史那骨托魯也敗在了附離大人手下…….
“附離大人莫怪。我等也是一時糊塗,聽信了阿史那家族的煽動!以為中原空虛。”野力拔比奇是第一次與李旭打交道,不知道對方的深淺。見他挾大勝之威依舊肯坐下來談判,心裏起了僥幸的念頭,代替那彌葉長老作答。